崔氏闻言,眉眼间终于有了些和气,气已消了一大半,又听清云温言道:“你很利索,今儿也不用做事了,先回去歇息,明儿再去外头吃茶。”清云便命沉香领着她去取茶钱。
晴雪笑眯眯地跟着沉香出去,此后母女二人又操事若干不必细提,其间大老爷下朝归家,与家人共饭,崔氏也不大愿将今日闹事说与他听,一来,家中有外戚,此事宣扬,实是笑话,二来,此事大老爷也有错,依夫妇二人心性,难免争论一场。且说正值夜色昏时,用了晚饭,崔氏同清云坐在后院,正吃着小厨房做的枇杷羹以做宵食。
“咱家是几时向唐州下帖的?”崔氏突然问道。
清云想了想,回道:“也有半月多了。”
“那快了,等收了回帖,他家也上京了,只是不知他家在京城有无亲戚,想着回帖上也不大好明说……明儿你同我去东院,问问你祖母,若无亲戚,也要让人赶着收拾几间空屋出来,这样的事,日后都你来着手。”
清云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来,道:“说起亲戚……前儿舅母寻到我院来,问了件怪事。”
“怪事?”崔氏顿了顿。
“嗯。”清云又细细回忆了一番,“那日表姐过来借诗集,我留着吃了饭,天色又晚,便与我歇在一处,舅母起早来寻人,吃饭时,她问我许家有几口人?家中表姐从几?多大年岁的话……”
“她问这些做什么呢?”崔氏发出同清云一样的疑问。
“也纳闷不是,我只当是顺嘴问了几句,没大在意,母亲方才一说又想起来了。舅舅家与许家连面都不曾见过……想是两家表姐讨个伴儿?”
崔氏放下用来拭嘴的绢帕,想了想,回道:“你舅舅家就你表姐一个女儿,年岁与你一般大,你另一个表姐也只大你一岁,谁在一块儿都能说上话,只是这么点子事何故要问你呢?”道毕,崔氏顿了顿,突然眉眼一弯,“啧……这事你别管了,等回头我寻你舅母去。”
“母亲这是明白舅母意思了?”
崔氏点了点头,一时有了莫名的兴致,面颊露笑,“不明白也难,你舅母呀,是怕我知道了说闲话呢,赶明儿早我就去。”
崔氏一顿打哑迷,清云还是不明白,正想开口问,眼前突然立着个人影儿,那人急忙欠身道:“主母,二公子回来了。”
“……”清云顿时心下一沉,只得将此事先抛之脑后,随话音刚落,眼前又多出来一个人,双眼如针似的盯着这边。
“原来妹妹也在啊。”文适语气似有讶意,又仿佛在意料之中。
清云瞥了他一眼,见他踱步过来,一身的浑酒气瞬时弥漫开来,熏得人脑痛,她捂着鼻,语气与方才大相径庭,似有责问,“你倒回来得及时。”
文适闻言,未搭理她,一晃一颤的身子刚被一旁的女使搀住,随后前脚并后脚一立,探身一躬再抬眼,一张快泛紫的脸上袒着一排白牙,打了声嗝后,他规规矩矩向崔氏问安:“母亲大人安好!”
还未等崔氏落话,他便瘫坐一旁,形似箕踞,一盏茶捏在手里似意犹未尽,扫了眼面前的一碗枇杷羹,摇头晃脑道:“你们就吃这玩意儿?不是要去吃饭吗?爹爹呢?”说着,又将整张脸埋下去,一茶入腹后竟闭眼要休憩了,全然不把面前二人放在眼里。
“吃吃吃,你当谁爱见你个杀千刀的,不拿你祖母的话,你会回来?”崔氏一个探身提着他领口,伸出另一只手捏着那张脸啐了口,“成天混迹勾栏瓦舍,腌臜狗似的往外头跑,你赶着去奔丧呐!家亲戚来了些日,还要拜拜菩萨才能见着你哩,白白让人笑话。”
文适抹了下脸,只看了母亲一双怒眼,他突然咧嘴一笑,一副涎皮赖脸之态,神情恍然,一张嘴一开一合冒着酒气,“啧……你管人家笑话不笑话的,不说舅舅姨母他们,那大外祖父一家,母亲忘了?他家前姑爷狗仗人势私吞田产,闹什么和离和离……最后田产也没收回来,落得个自家清贫,全上赶着来咱家打秋风,这才叫笑话哩!母亲难道瞧不出来?”
只听下一瞬“啪啪”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