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关得紧紧的,屋子里的光线不好。
洛氏的床在房间的最深处,魏竹君一步一步走近,才看清母亲正伏在床边咳得直不起身子。
“母亲!”魏竹君一个箭步上前扶起母亲,轻轻帮她拍背。
母亲身体不太好,但今日的状况实在差了些。
半晌后咳嗽才停了,洛氏被儿子扶着靠在软枕上。
洛氏拉过儿子的手:“亲事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魏竹君猛地抬头,其实这件事情他一直抱着可以转圜的想法没有告诉母亲,但是没有想到她竟然都知道了。
“这件事情委屈你了……”洛氏温柔地摸摸儿子的脸。
魏竹君将头贴在母亲膝上,就像小时候那样,他心里觉得若是这魏府还
有一人是站在他这边的,那便是母亲。
“但是……和唐家结亲确实是属于我们高攀了。若是寻常结亲,你可是找不到这样的人家的。”
没有想到母亲竟然这样说,魏竹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看向她。
这样的反应自然是被洛氏看在眼里,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件事情是委屈你了,但是这桩婚事不管是对魏家还是对洛家都算是一件好事。魏府的情况不好,家里一点点进项全都用在支撑门面上,其实里子已经不行了。
而洛家现在更是不如魏府,你舅舅……唉,不提也罢……”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是转来转去就一个意思,他这赘婿当得值得。
“母亲可知道那位唐姑娘的传闻?”魏竹君只觉得自己嗓子干得厉害。
“……”洛氏自然是听过对方的那些传闻,但是她还是劝儿子:“或许是特立独行了一些。但是那样的人家,女儿养得娇纵些也是能理解的。”
魏竹君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真的太自以为是了,原以为母亲不想
再应和母亲的话,他垂着头洛氏看不到他的表情。
于是她停了话头,朝门外招了招手。
魏竹君下意识回头,看到从门口进来的那个丫鬟手里竟然捧进来一个眼熟的包裹。
不用打开,他就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
银两、衣物还有路引。
魏竹君已经变了脸色:“娘!”
洛氏还是那副温和的表情:“你不想与唐姑娘结亲,我理解。但是,孩子,这桩亲事不如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的生辰八字是被你父亲送到宫里,由国师大人亲自挑选的。你若是逃了婚,遭殃的可不仅是你爹……”
“难不成你就这么想让我去那唐家?你知道不知道我不愿意?如果和唐家成亲是件好事,那为什么父亲不让魏知文去?如果真的是什么好事怎么会轮到我头上?”魏竹君是真的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又气愤又难过地看着母亲。
洛氏只是悲伤地看着他,无助的感觉让魏竹君像一只困兽一样在屋子里打转:“从小到大,我一直忍着,一直让着。就是盼着我长大了,考取功名再外放做官,让我离开这泥潭一样的魏家!离开这里!”
魏竹君憋了几日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控制不住如潮水一样涌出来,他神经质地念叨着,眼眶都有些泛红了:“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是带着娘亲从魏府离开……”
洛氏倒是冷静,她好似看不到儿子崩溃的情绪:“蠢货!我自嫁了你父亲,便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就算你外放做官我也不可能跟着你。而且你以为逃婚就能解决问题?从小到大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魏竹君好似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呆呆地看着母亲。
看他这样无助的样子,洛氏心里也难受得好似刀割:“难道想离开魏家就只有一条外放做官的路吗?现在有一条捷径就放在你眼前,你偏偏看不见?”
魏竹君一听便明白母亲说的什么意思,一条赘婿的捷径确实摆在眼前。
“这桩婚事不仅可以助你摆脱魏家的泥潭,还能让你直接翻身骑到魏家的头上。”洛氏表情冷酷地说着。
“娘……”魏竹君简直不敢相信他母亲这会在说什么,明明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一桩婚事换你翻身的契机。不像我,若是想走,只剩下一条路……”洛氏终于露出一个苦笑。
“娘……”魏竹君这会儿除了这个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痛苦地跪到床边伏首在床边。
这吃人的魏府真的从里到外都让人厌恶。
古板守旧的母亲根本不会和父亲和离,那么只有死亡才能把从魏府带走。
“行了,你不要再想逃婚的事了,自己回院子好好想想吧。”洛氏大概是病情还未恢复,不过才和儿子说了一会儿话已经觉得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她面色苍白地摆摆手示意儿子离开。
丫鬟进来扶着洛氏喂了药又重新躺下,并将魏竹君请了出去。
“少爷不知道,前几日夫人听说老爷给你订了亲事,便拖着病体去找他理论,结果被老爷关在门外吹了冷风……”
丫鬟说着也要落泪:“老爷和夫人本来吵得就厉害,结果那个金娘子在旁边火上浇油,老爷就更生气了,让夫人足足在门外站了一柱香的时间。”
魏竹君心如刀绞,原本以为母亲真的支持父亲卖儿求荣,没有想到她是努力过的,只是……没有办法。
一条赘婿的捷径,换一个翻身的契机。
母亲的这句话仿佛还在耳边,魏竹君闭上眼睛,仰头将眼中的泪花逼回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