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搞小动作,宋老师全然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声气,暂且放下手里的书和粉笔,对眉头皱起、还想掐第二下的岑砚道:“那边的同学,有什么需要旁边的同学帮助吗?”
“唔。”岑砚短促地出了一声,连忙趴回去坐好。
“嗯,现在是上课时间,有需要可以和老师讲。”宋老师还保持着很温和的语气。
这让岑砚内心泛起一股愧疚感,挤了挤眼睛,趴着不敢再动。
宋老师似乎对学生向来都很温和,看到余清延大幅度转身去看后方的岑砚,宋老师也并未专门训诫,只是顺嘴提起般地说道:“还有前边的同学,关心同学是良好的品质,是值得表扬的,但带着一脸笑容,会让人误解。”
余清延慢悠悠地转了回来,脸上确实带着笑。
是一眼就会让人误解的、无法理解的——疑似幸灾乐祸的笑。
教室里暂且安静下来,宋老师很轻地叹了口气,拿起粉笔和书转身,继续写板书。
但凡上这门课的学生,都不是第一次来听讲,有些学生延续了之前对余清延的讨论。
毕竟他们还掌握着另一条小道消息:余清延是宋老师的私生子。
宋老师至今未婚。
所以哪怕余清延真的是宋老师的孩子,是宋老师在正当的男女关系下诞生的孩子,但由于宋老师未婚,那么余清延的身份说出来就会不那么好听。
但宋老师总是无差别地对所有学生都好脾气,这就导致这些话题总是被掌握八卦的学生们翻来覆去地讨论,像是永远不会腻,也永远无法得出准确结论。
就这间教室里来讲,也有认真听讲的学生,而且大致分为两类。
这两种学生放在学生群体里都是学霸,之所以有区别是因为其中一类对待学习的方式——死记硬背是必不可少的。这类学生其中还有人还会一字不落地记板书。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学生并非真的逐字逐句抄下才能记住,而是强迫症的存在。
很显然,岑砚后边的男生就属于强迫症类,被老师点名的两个人就坐在他眼前,而男生忙着抄板书,从头到尾就没看向过两人。
这就显得岑砚前边的余清延太过频繁地看过来了。连岑砚都被他看得转移走了注意力,对慕逸的怒气全变成了对他的疑惑——又和刚开始一样疑惑地回看他。
在宋老师再一次投来目光之前,岑砚想起了之前的被点名,眉头一皱小声说:“你看我干嘛?好好听课。”
见对方没动,又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转回去。”
再不转回去我就要搬救兵了,到时候训哭你,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他突然露出一瞬得意的小表情,同时无意识地向慕逸那边侧过脸。而也是同时,旁边传来冷冰冰的声音:“看什么,转回去。”
不愧是我爹,六个字训出了拿着鞭子抽人的既视感。
不愧是我哥,简直心有灵犀,这边才想着那边就已经开训了。
岑砚十万个满意加舒爽,神气地对顿住笑容的余清延挑起眉。
余清延眉头慢慢皱起,刚看向慕逸,宋老师的声音就从讲台上方传来:“余清延,想来这是我第一次在课堂上指名道姓地点名一位学生,希望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宋老师第一次这样,教室里的学生都意想不到,整个空间一下子安静如雪。
岑砚不知道,也感受不到那么多,听余清延被训完又训,表情更神气了,还小小地哼了一声,转头对慕逸欢快地眨了眨眼。
慕逸和他对视了一眼,面瘫脸似乎勾起过一瞬间的嘴角。
弧度过于不明显,岑砚回头后回想了好几次那瞬间,还是没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笑了。
但还是让岑砚打心底里开心。
之前搞小动作被点名,可是说小话没被点名,岑砚瞅了几眼讲台上写板书的宋老师,然后大着胆子重新凑过去趴在慕逸桌上。
这次他刻意把声音更往低的压了许多,以此确保说小话不被点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平时就不跟我坐在一起?”
“这都多少年了……”
“不说那么久远,就说自咱俩同一届开始,就从没在一起坐着上过课。”
他一说就说了一堆,也没什么意外地,无一得到慕逸的回应。于是岑砚消减了说话的密度,宋老师写一行板书,他说一句,宋老师转身讲课时,他就气呼呼地撇着嘴听课。
之前来的路上,车上,办公室里,毫无精神气、被眼泪包裹的人仿佛没存在过。
可是渐渐的,说什么都得不到回应后,岑砚就又开始生气,就又想掐慕逸,就又突然想哭。
眼睛唰地在某一瞬间变红后,他趴回自己桌上,把头埋进胳膊里。
慕逸经历过岑砚现在的年纪,却没经历过这样的情绪起伏,他那始终不给回复的薄唇,在看到岑砚趴下去后,和过去每次一样,被抿成了一条直线。
述情障碍又称爱无能,是情绪无能中典型的一种情绪表现,是一种情绪上的缺失。这类孩子不具备感受爱的能力,或是后天原因导致抗拒去感受爱。
若说岑砚是其中之一,那么慕逸就是其中的另一种。
岑砚趴久了怕自己会睡着,再加上感冒,迅速陷入睡眠的概率很大,他掐着自己的指尖又保持了一会儿趴着的动作,然后坐了起来。时常只使用余光的慕逸转头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头恢复听课的状态。
就像再平常不过的,看到同桌不舒服,投去目光一样,这种目光岑砚曾经从尤里那里收到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比慕逸这一眼要来得关切、担心、着急、时间久。岑砚狠狠地皱了一下下颚,一呼一吸间又涌上想哭的感觉,而且十分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