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砚暗自“啧”一声,悔恨地低下头装了几秒哑巴,不情愿地又说:“当然,如果不算某人的话,他学习起来不是人,是变态,所以我还是无人能敌的。”
笔记本外放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
是存在于保存在记忆深处的笑声,所以听上去很熟悉,但由于很久都没听过了,又显得那样陌生。岑砚愣了一瞬,一下子抬头看过去。
慕逸的视频框里还是只有一双手,看不到脸。他的手指非常修长,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精致,又有骨节分明的力量感,就像是一件优美的、惹得人移不开眼的艺术品。
长期做饭,尤其是顶着油星炒菜,手部皮肤会产生不可逆的损害,但这种变化在慕逸的双手上是看不见的。尽管这些年来他给岑砚做了数不清的饭,如今却连手看上去都还是如初般的矜贵。
那双手从一开始就自然地搭在桌面上,此刻似乎展示完了“我没吃过苦”,又似乎察觉到有人一直在盯着它们,双手动了动,最终由分开变为交握在一起。
田老师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在视频那头说:“原来是真的啊?我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你的履历表和其他那些天才完全不一样,就觉得……是我被固有印象圈住了。”
“我明白。”岑砚知道她在说什么,无非是其他的天才们履历都很丰富,像是从小开始,几岁就精通几国语言,几岁获了什么奖,而他的履历表就显得非常平平无奇,田老师说他的履历表干净都是说得很好听了。
不知缘由的,自天才这个话题后,视频框里的田老师明显变得紧张了一些。
休息时间,岑砚拿水杯出去接水喝,碰到同样出卧室接水的慕逸。原本各走各的,结果岑砚发现慕逸挡着他的路不动弹。
他皱起眉:“走啊,你站着干嘛?”
慕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要走的迹象:“杯子给我,我去给你接。”
岑砚愣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根弦没搭对,闻言突然冒上来一股火:“不用你给我接,我自己会接!”
又是不欢而散,岑砚端着水杯回到卧室,坐到椅子上时有几秒的懊恼和后悔。
明明可以忍着不去怼,多少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听到慕逸说的话,他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慕逸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
每次一想到可能还在被慕逸当小孩,岑砚就控制不住地生气,非常生气。
田老师没离开电脑前,见岑砚回来后就表情不对,问道:“岑砚,你怎么了?”
岑砚激灵了一下。
他都把开视频会议的事给忘了,听到声音才想起来。但他和慕逸的事,是他们两的事,他不想和别人说。或者可以说是,他不想和别人分享他和慕逸之间的事。他抬头对视频框里的田老师摇了摇头,带着礼貌的笑容,说:“我刚刚出去接水,发现家里停水了,喝不到水,我有点不开心。”
这时,慕逸的视频框出现了一双手和一个水杯,看来是刚刚回来。岑砚当即隐秘地瞪了一眼那双手,然后盯着那个水杯,像是想要觉醒透视异能,看看杯子里有没有水。
你气得我没接水喝,你怎么能接水喝?!
田老师笑了笑,说:“好了,慕逸也回来了,那我们继续。前面我是只把基础类试卷里需要巩固的知识点总结了一下,你两的基础虽然很棒,但需要巩固的知识点也得巩固,复习这个词不是凭空存在的。”
岑砚正盯慕逸的杯子盯得眼睛发酸,闻言嘴唇动了动,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不需要复习,也从未复习过,除去巩固,其实还有一个存在,叫做强大的记忆能力。
“那我们现在来讲另外几份试卷。”田老师拿着笔和卷子起身站在白板旁边,“你们有没有需要老师要专门讲的题?没有的话老师就来选题了。”
试卷由老师们扫描后发给各自的学生,在线上讲卷子的时候用。岑砚的电脑屏幕上就是自己的卷子和会议间界面,但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慕逸的卷子。他不习惯这样。就和以前上学时一样,哪怕他知道慕逸的卷面超级赏心悦目,知道慕逸的分数会拉低他的牛逼程度,但还是想看。
要不黑进慕逸的电脑?
这个想法只存在了几秒就被压了下去。
岑砚憋屈地咬了下嘴唇,见慕逸没说话,他也就没吭声,于是田老师开始挑题。
之所以憋屈,因为就隔着一个卧室,他想看慕逸的试卷,那去看就可以了,曾几何时他不光要忍着憋着,还想干什么却不能干什么了?
真的好憋屈。
田老师挑完题开始讲卷子,岑砚耳朵里进着,脑子里还在想自己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从桌面上打开微信,在慕逸的聊天框里输字发送了过去。
:你把你卷子截个图,我瞅瞅
慕逸视频框中的双手没动,岑砚等了又等,那双手还是没动。
岑砚气到翻了个白眼。
田老师讲题的声音突然一顿,岑砚花了几秒时间反应过来,连忙说:“不是的,田老师,您继续讲,我刚刚只是眼睛不舒服。”
“眼睛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没事的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就在岑砚没注意到的时候,另一个视频框里的一只手突然向上移动过去,直至消失在画面中。
慕逸指节抵着嘴,无声地笑了下。
研究小组是相对独立的存在,组员的周考讲卷子也不同于老师平日里的授课,都是以线上的方式在进行,组员们多半住宿,都在办公室用工位上的电脑进行听讲,也就岑砚和慕逸能舒舒服服在家“上网课”。
但话说回来,不算岑砚聊微信的话,也就他俩在老老实实地听讲。其他的老油条们都在电脑上搞科研,只会给自己的错题分去注意力,听讲从头听到尾是不存在的。
岑砚正要关闭微信,当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一个消息框突然弹了出来。
他上微信只是为了和慕逸要截图看,属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做出的临时举动,没关静音。
那一声十分大众的消息提醒音一传出,田老师讲题的声音再次顿住。
岑砚:“…………”
他都想破罐子破摔不解释了,可还是硬着头皮乱编一通,说是美团的领券通知,没跟人聊天。
然后他又听见了来自某人的一声笑。
“网课”一结束,岑砚火速给尤里回过去消息,然后拔腿冲出卧室,去到某人的卧室门前。
笑什么笑?
还一天笑两次?
几年了,都没笑过,今天一天笑两次,有那么好笑???
之所以说他和慕逸的卧室中间隔着一个卧室,因为尤景潇住在中间。尤景潇得知两个人要在电脑上听课,就没去叫过两人,此刻踩着点从卧室出来。他见岑砚杵在慕逸卧室门前,虽然疑惑,但先说事:“小少爷,尤里给我打电话,问我你为什么不理他,我说你在听课,他让我告诉你,结束后给他打电话,他有事和你说。”
岑砚原本杵在慕逸门前进退两难,还有些打退堂鼓的趋势,闻言愣了下,像是得救般的连忙拔腿离开。
“什么事?”岑砚打通电话就问道。
问完才想起来,尤里今天又没按时来问题,发消息那会儿已经很晚了。
尤里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忍不住所以爆发了一般语气狂飙说:“铁蛋!明天不是周末放假?我来找你啦!现在在火车上!”
啊?
啊??!
岑砚双眼大睁,嘴保持“啊”的口型迟迟没声音发出,实在太惊讶了。
满打满算,他和尤里已经七八年没见了。
七八年没见的人在电话那头又说:“好朋友跟你在一块儿呢吧?我还挺想他的。不知道他喜欢啥,我也不敢随便买点啥,我太穷了,没钱,他喜欢啥??”
正陷在兄弟情谊中的岑砚当即一愣,然后眉心皱了起来,说:“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个完整话来,岑砚没办法说自己正生着慕逸的气呢,他眉毛都快拧成麻绳了。
之所以更气了,似乎还有一点原因——他也不知道慕逸喜欢什么。
短短片刻,他捏着手机重新冲出卧室,来到慕逸门前哐哐敲门:“把你当好朋友的人问你喜欢什么?!!还有——你今天为什么笑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