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一挑眉,丹凤眼带了三分嘲讽,他似乎并不畏惧眼前这个人主。
皇帝以手扶额,继续说道:“而今由不得朕不管了。”
见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大理寺卿,皇帝重重地叹一声,显出几分苍老:“朕不明白。”
大理寺卿这时才掀了眼皮瞧上一眼,语气薄凉,失了往日的温和:“怎么,难道真的有神明,值得让你费这份心?”
皇帝将一枚锦囊放在案上,再没有说话,可眼眸中却含着失望。
或许当初那青年从一袋大小相同的圆物中——那混着一粒珍珠的鱼目里摸出那枚珍珠时,结局就已被料定。
大理寺卿上前几步,随意打开锦囊,里边是一张折叠后的宣纸,展开,正中央写着一个干练极有气势的墨字。
见着这个字,大理寺卿一愣,显然有些迟疑,他的唇微启,莫名叫人觉得他的眼眸隐隐积蓄着泪光。
为何有泪?
想不明白,这般冷情的人,竟会因一张纸一个字而有泪。
一阵不知打哪来得风夺过那张纸,宣纸一路飘向太极殿外,泛着清光,若天幕乍破,突现曙光。
雷声渐渐远去,乌云浅浅最终淡作天云白,阴沉沉的雨终于落尽。
终于——天晴了。
大理寺卿随着那纸踉跄几步走到殿门,望着漫天的卷云舒云,丹凤眼似乎剥却了冷漠的底色,他伸出手,手腕上一串念珠,檀木珠泛着润泽,在天光照耀之中显得尤为夺目的仍是它安宁的檀木原色。
大理寺卿仰头,看到“养心殿”的字样,他唇一弯无言地笑起来,宽大的官服下是消瘦的人。
忽地又想起那句被捉摸许久仍是不得满意的话——
“你与他——你可会害怕?”
那时解语狐说话时,目光却没落在他身上,当时不觉如何,此刻却顿感寒凉。
怎么只留下半句意义不明的话?
什么叫“我…从来不怕,我只怕我一个人……”?
容明檀想不明白。
可翛念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手上,能扰乱自己心神的威胁不在了,他还是那个等待梦中神明垂怜的人,一个人,就像之前过去的九年,守着画,等着他来。
神明到底灵不灵?
容明檀从不知道。
容明檀的偏执落空,南山日落夕阳斜,天南地北普光照,什么时候能遇见?
先前的来者不少,有胆到容明檀面前闹的也有,最后都没得到好下场。那么多的人,每一个都有像他的地方,却都不是他。
原以为借助武林的力量或许会有收获,可不曾想,那群武夫竟连真假都认不清!
那人分明是清冷至极的,淡然的,却独独没有温和,怎么会有人认错他的冷情?
没有人替容明檀解答,这个十足的狂热者过于偏执,叫人略感惋惜,却不好露出怜悯的想法。
一春烟雨,一湖垂柳,京城的热闹紧随着天晴而燃。
雨后再没有人还记得那阴沉的天气,落了一地的春花只叫人觉着新鲜,绵软的花毯引来许多人结伴而来,或邀三五好友花间共饮,或约一人下棋……
——或许还会有人记得那名温和的青年,但也只能是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