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男子眼眸明亮干净,知晓那黑纱之下的人正打量他,便落落大方地作揖,正如一位世家公子,风度翩翩,眼中笑意未减,温声道:“兄台可是迷了路?”
翛念不曾颔首,但将巫蛊族独有的玉符亮像,这番动作略消减些许清冷孤傲,但他仍是寡言少语,证明了身份,抬脚便走。
花想容的眸子在触及玉符时变得亮晶晶的,还欲补充的“在下也是,不若一起?”被噎回也毫不在意,疾步跟上。
虽然花想容面目温和,但也不难从中觉察出有许疲惫,原来这在外人面前冷静稳重胸有成竹的惜花阁阁主,竟是个难辨方位的路痴!
朱衣男子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一路上在翛念旁边不断“自言自语”。如此,即便是少语冷情如翛念,也被那人纯粹的喜悦感染得不浅。
“在下花想容,可否请教兄台贵姓?”
朱衣公子步伐轻快良多,腰间佩剑那由一根狗尾巴草所编成的剑穗灵动地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平添几分活泼。
“翛念。”
走在前面的那人身姿绝然,气质清冷绝佳。其声如同珍珠落入玉盘般干净清脆。莫名让人发自内心生出那“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念头。
“翛兄可是百里族长所托与在下一同回武林?”
花想容眸光清亮,语气含了雀跃,目光被那人周身清冷如玉的气质所吸引,舍不得眨眨眼,生怕错失了一分一秒。
“……”
果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似乎是花想容过于热情,那人只觉得有些括噪,便只顾欣赏沿途风景,不曾分心思量。
托翛念的福,花想容也留神着这方林地,见着了不时出没在草丛中嬉戏的黑狐狸和红狐狸。
那远处青黛的山峦层层叠叠,仿佛由淡墨反复晕染而成,暖色的橙红夕阳为之披上一层暖和的柔纱,云雾缭绕所形成出的朦胧诗意还未完全消散,此刻,风光正好,江湖不遥。
“翛兄今年贵庚?有家室否?”
花想容的眸子总随着那人,他也不自知到底为何,只单纯的想再听听那人的声音,哪怕是冷语也好,只要能听到便是极好。
“……”翛念寡言自是不必说,但此刻被强制提前结束调休正疯狂处理数据的017号系统默默呆滞了一瞬:贵庚?高寿都不一定用得对!
“……?”花想容自是不知还有这么个“苦中作乐”的存在,恰巧一回神,落日的霞辉粉红粉红,正映衬在翛念的墨发上,好似一把火红,撞进了花想容的眼里,直燃至心里。
一向以温和知度广受赞誉的花想容只一眼便匆匆撇开目光,只顾让自己的心莫要如此激动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由前后的位置变为了并排,纯澈干净的天蓝忽地点缀了几点墨色,雁字远飞,稍纵即逝。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花想容随翛念沿山路走了许久,终于远远望见一处坐落在群山环抱的村落,一条条缓缓升起的炊烟明明是寻常,但在此时,却颇为不寻常。
花想容顿时打起精神来,欣喜不已地朝那处指去,语调如同孩童般欢喜雀跃道:“翛兄,那处有人家!”
翛念隔着薄薄一层黑纱,看到微暗的天色笼罩中那处格外祥和安好的村庄,抿着粉唇,面上并不见多少喜悦,任由思绪飘散。
花想容不曾听见翛念的声音,便有些不安起来,但他再次看了眼冷静的翛念,开口说了些话来缓解心底的不安。可翛念还是如同高傲的猫猫般,爱答不答,观察着沿途的风景——几颗被红梅点缀的梅树,以及青葱翠绿的竹林作陪。
走走停停,曲折的山路尽头处两道相依的人影是落日开的最后一个玩笑,两人终是在日落之前到了那有炊烟的村落。
花想容很自觉地向注意到响动而聚拢来迎接的村民介绍了化名“花朝阳”的自己和化名“花无言”的翛念,多少是有点因人取名的意思在。
全然不知自己小心思被看穿的花想容感觉良好,甚至于对翛念的默认有些得意。
淳朴的村民们热情洋溢,积极的争相邀请两人前去自己家中做客,个个笑容饱满,黑的白的,圆的瘦的,张张笑脸都洋溢着欢迎。
花想容只觉此处难有外人至,故而村民们才会如此热心肠,遂满心感激地接受了一个壮年村民的热情邀请。
翛念于是看见花想容正朝自己欢快地眨眼睛,一双桃花眼圆圆的,无端显出几分憨厚来。
生怕翛念没能接受到自己的请求,花想容轻轻扯了扯翛念的袖子,不经意间有卖萌的嫌疑。
正直如翛念也没能拒绝这般柔软,乐得花想容快乐地眯起了桃花眼,喜滋滋地在心里偷乐。
自然,花想容错过了余下的村民们交换的别有深意的目光与贼兮兮地相视一笑,似乎并不在意两人有没有选择自己家,他们美滋滋地散去。
晚饭时,花想容正欲接过家主——那个壮年递来的美酒,刚触上温热的杯身却察觉到几分异常,于是那杯酒在半空中停滞片刻,才被花想容接过,放在自己的瓷碗边上。
家主若有所察,心下有了计较,但面上不显,还是露出一个全然不知的笑。
翛念接过酒杯,却不曾饮用。
花想容时刻关注着翛念,自然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由得从心底松了口气。他悄悄碰上翛念的手肘,在对方伸展开的手心里一笔一画写到“小心”。
没有留长指甲,温软的指肉在柔嫩的手心滑动,泛起几分痒意。翛念微微垂下眸,隔了斗篷看了一眼——那略带粉红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没有什么攻击性。就像,就像是被剪了利爪的猫咪般,整个掌爪都是软软的。
“好”翛念回答,同样的指滑,叫花想容的面色滚烫。
花想容的目光不知该注视哪里好,余光忽的瞥见翛念伸出的皓腕——上面有一圈玄色的腕镯,泛着冷冷清光。但花想容聚精会神的再次看去,翛念却已经收了手,只得作罢。
见此,家主的狐狸眼眯起,知晓自己的计谋怕是要落空了,不过他仍是胸有成竹地敦厚模样,招呼着为两人布菜。
忽地,家主背后的帘帐间被微微掀起,一声温婉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呀,别推呀,小月。”
“我哪有。”又是清越一声。
虽未见其人,但只从这音色来说,是位美人的概率大很多。
017号系统来了精神,暂停了剧本杀,拍案而起,留影石在侧,随时准备收藏美人剪影。
家主面带歉意地起身,说自己有私事要处理,得先失陪片刻。
刚转过身入了帘帐间,原本笑眯眯的狐狸眼变得阴沉沉的,他朝两道纤细的身影交代了什么,随后再转回身来,面上已然是一派和气。
为了能实现计划二,回座的他只好转移了话题以缓解尴尬的气氛,顺带放松两人的警惕。
“鄙人家幸有两个温婉小意的闺女,方才与鄙人说倾慕两位少侠…不知少侠可有意?”
壮年说着,刚刚出声的两个年轻的姑娘就应声娇羞地从帘后出来,肤白貌美,眉目如画,她们先是抬头看看两人,随后有些紧张地红了脸,匆匆低下了头。
只顷刻照面,两张芙蓉面隐隐约约,没叫人看真切,只觉得心里痒痒。
花想容眨眨眼,被这般近乎“送女”的操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和这样不循寻常的莽夫相聊,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花想容微微抿唇,俊朗的面容露出些为难。便是想拒绝,但因此时寄人篱下,不宜如此直白,思量间已是隐隐萌生出“这户人家不对劲”的想法,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正在走神的翛念,心下有些不适,不知如何应对。
“这是我的大女儿——秀香,这是二女儿——秀月,”壮汉不知何时换了自称,言语间尽显强势。
语罢,壮汉便朝两位姑娘介绍道,“来,秀香,秀月,这位是花少侠,旁边的这位是翛少侠。”
言及此,花想容终于意识到与自己同桌而饮的,或许并非人类——毕竟他们可是从未泄露真名,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注意到忽然睁大了眼睛,正欲出声询问的花想容,翛念这才正眼瞧了那对风情万种的姐妹花,轻笑一声,声音朗朗,叫人心生向往。
秀月用手肘轻轻碰碰秀香,示意她想要这个人,秀香回了她个冷冷的目光。
却听翛念一字一句,温吞道:“姑娘虽美,但不和在下之意。”
壮汉听罢,在心里暗搓搓地画着小人,面上颇有些怨怒,只咬咬牙道:“还有两位,秀风!秀雪!”
花想容转头看向翛念,惊讶得近乎惊异的目光写满不可置信。帘帐被再次掀起,这会儿,进来了两位更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