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李白
百里思归扬着纯良的笑,将棋子轻轻放置于棋盘上。然后起身,目光看向院中的小池塘,他的声音温吞:“左护法多虑了。”
顾念水的目光落在百里思归的面容上,心下思量着,面上半点不露:这番说辞与预期效果相差甚远,若说不偏向武林盟,怕是说不过去。
顾念水不曾点明,耳边的流苏随着他微微俯首顺滑地垂落,平添几分文雅气。
思量片刻,他举首顺着百里思归的目光看去——却见池塘边满树繁花落如雨,云雾缭绕着梨花树……水面波澜不兴,一切如常。
再顾百里思归,却不知怎得想起这般容颜的人揽镜自顾,怕是要暗自心惊的罢——毕竟,少有人能生双狐狸眼还能不显妩媚。
顾念水不摇折扇了,轻笑起自己的肤浅来,又仗着百里思归不留意自己,细细打量起他来。
半息,顾念水的眸子眯起,不失锐意的目光透过虚空落在枝繁叶茂的梨树上,唇角的笑意收敛。
顾念水向来以心细闻名江湖,自是觉察出不对劲来。他并却并不急着询问,而是在心中有了计较:以百里族长的反应看来,估摸着,这花间似乎有人,至于是什么人——大概,是武林盟派来的使者。
不得不说,这便是算尽神算宗后,不仅全身而退,而且反能擒王的顾念水,果然名不虚传!
“哒”一滴雨落,满树梨花似雪,碧草在云雾缭绕中似烟。
顾念水心中有数,那抹笑又纯粹起来,两汪酒窝微陷,月下愈发动人。
“咚”一朵梨花落下,溅起水花,水面微微荡漾开一圈圈涟漪,那原本圆整的水中月被层层波澜推开。
顾念水处未知而不惊,一把折扇在月光下隐隐折射出冷凉的光,那梨树的一枝一叶便细致地呈现在锐利的刀刃上。
自知躲不过的树上人探不出虚实,当即决定先发制人。
“早闻巫蛊族山清水秀,不知在下有幸与族长共赏否?”一道略显欢快的声音传来,顾念水的利器上恰巧映射出树上人的神秘身影,双眸微弯,杀意立现,闻声抬首时杀意被掩藏得让人无迹可寻。
“阁下可是惜花楼楼主花想容?”顾念水明净的目光直落在某处花繁,言语得体大方,他看了看百里思归八风不动的模样,忽地笑笑,“阁下,这游说,也得讲究先来后到吧。”
“久闻左护法大名,”那道声音轻笑着,似一条不上钩的鱼,然后不紧不慢地朗声道,“在下此来不为游说,而是慕名前来结交百里族长。”
顾念水心下冷笑一声,攥紧藏刃折扇,面上不显心思:“阁下之事不若我教事急,不若稍等等。”
若说结交之事,确不如“拉帮结派”事急。花想容也笑起来,俊逸容貌惹人注目。
那声音再次响起,没带什么情绪,“若论先来后到,怕左护法不及我,但若是论谁时间紧,自是在下不若左护法了。”
言下之意听得顾念水抿了抿唇,但又好颜色地不生气。顾念水还是一副宽厚大方模样,他笑道:“花楼主识得大局,甚好。”
顾念水一派长辈模样,让花想容不禁哑然。
顾念水这话别有深意,竟是分毫不让。
武林盟派出花想容,主打的怕不是一个真诚——毕竟世传唯有君若戟这个莽夫前来,谁又知魔教使得竟是暗度陈仓的计谋呢?
一旁听两成熟(幼稚)的人拌嘴听了许久的人微微蹙眉,似被人扰乱了清静。
“不好意思,”百里思归的手抚上玄蛇的脑袋,似安抚般地轻抚着,语气冷静地说道,“今日有些乏了,恕不奉陪。”
顾念水自知哪怕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在此时说服巫蛊族族长与魔教联盟,只得收了折扇,一双桃花眼流连片刻,不欲多留:“族长,本护法便先行一步。”回去准备说服词。
待院中只剩两人之时,那声音的主人这才从繁花处跳下。
来人一身风月,可谓是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容。满是笑意的星眸令人沉溺,粉唇微勾,盈满欢愉,墨发上微翘处点缀着一滴月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雨露,真是韶华为少年。
可惜如此美景,见者不曾在意。
“在下姓花,百里族长唤我’想容’便好,”花想容亮晶晶的眸子中满是站在梨花树下的那人,语气轻快不失纯真,一点儿不见怼左护法时的虚伪客套,“武林惜花阁阁主有幸与百里族长一叙,昔日总闻族长颜优,今此一见…知他人所言极是。”
“百里思归,字瑾诺。”百里思归停下脚步,唇边仍余一抹淡笑,可无端生出几分清冷孤傲。
“瑾诺。”花想容步进,虽言赞那人之颜,却未让人觉得不尊,恰到好处。
百里思归没什么情绪地眸子望着花想容由远及近,目光中的清冷依旧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