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哥哥当然支持你恋爱,我只是觉得你太单纯,可能会被人骗。”
江酌霜继续假装生气,以此逃避惩罚。
江邬却觉得,江酌霜是在为卡斯帕和自己置气,眼神中流露出难过。
明明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了解彼此的喜好,身上有割不断的相连血脉。
一个外人,凭什么?
当初要搬来薄景云湾,江邬会用拙劣的演技哄取江酌霜的同情。
现在心里真的难受了,他却面色平和,不愿露出分毫的怯弱难过。
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忽然变成一团扭曲绳结,混乱地缠绕在一起。
在江邬心里的自我厌弃感到达顶峰前,一道中药的苦香落在了他的身边。
“好啦,别难过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哥哥,我下次早点回家哦。”
江邬的腰忽然被江酌抱住,后者脑袋抬起,瘪起嘴可怜巴巴望着他。
心里所有苦涩瞬间被冲洗。
这种被偏爱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江邬忽然情不自禁的,俯身在自己这位血亲的额头上落下一枚轻柔的吻。
江酌霜眨眨眼:“……哥哥?”
江邬喉结滚动:“霜霜,错哪了?”
见到江邬情绪恢复,江酌霜瞬间又变回了小霸王:“老古板,我才没错。”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江邬低笑出声,刮了刮江酌霜的鼻尖,“好任性啊,霜霜。”
江酌霜骄横地扬眉。
“那你会不喜欢我吗?”
从来被爱浇灌的少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这份爱意。
“当然不会。”
江邬眼底带着细碎笑意。
“我更害怕霜霜会不喜欢我。”
江酌霜窝进江邬怀里,毛茸茸的头发被蹭乱。
“放心啦,你是我的哥哥,我当然最喜欢你。”
为了哄江邬,只能暂时对不起美丽的苏寻雁女士,以及江德明先生了。
江邬揽着江酌霜,忽然道:“等下个月复诊完,我们去旅游吧。”
江酌霜按了按自己翘起来的头发,用眼神询问去哪旅游。
江邬拿起一颗车厘子,喂给躺在自己怀里的江酌霜:“我们去冰岛吧。”
江酌霜偏头将果核吐在哥哥掌心。
“可以啊,但我们不是去过吗?”
唔,虽然不是特别好的回忆吧。
那年江酌霜十四岁,江邬十八岁。
在江酌霜国外治疗的第二年,一张又一张的病危通知书,雪花似的飘了过来。
江酌霜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那年冬天。
在第三次病情暂时稳定后,他不再无望地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下一次恶化。
他难得地对江邬撒娇,拜托哥哥带着自己逃离这里,他不想再治病了。
他还用上了自己新学的一个词。
“哥哥,我好疼,我们私奔吧。”
少年的江邬紧紧攥着弟弟的手,他知道,江酌霜是怕自己死在病床上。
所有人眼中的天才少年,如果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的病床上,那结局未免也太过潦草。
记忆里,江酌霜是瓷器一样孱弱的洋娃娃,回到江家以后便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可身体并没有好转的迹象。
所有人都看得出江酌霜很痛苦。
躺在病床上,皮肤因为不见日光而苍白。
于是两个人瞒着其他人,带着护照和几瓶药,买了最快起飞的的航班。
上飞机以后,才知道目的地是冰岛。
或许是第一次没有在重重保护下出远门,江酌霜表现得很兴奋,说了很多话。
最后,望着飞机窗外漫无边际的黑云,江酌霜靠着江邬的肩膀,慢慢睡了过去。
在冰岛,他们去了黑教堂。
江邬虔诚祈祷,希望神明庇佑弟弟。
江酌霜却笑嘻嘻地说。
“希望我们能晚一点被抓回去。”
许多天后的夜晚,江邬才反应过来。
——其实当时江酌霜已经没打算活下去了。
他们在白日梦想家小镇拍了很多照片,还去了塞里雅兰瀑布看日落。
白天他们心照不宣地享受旅行。
夜晚江酌霜却会紧紧攥着江邬的衣服,因为太疼太痛,而呜咽地哭泣。
江邬眼眶很红,却一次都没有哭过。
每当睡不着,他会一遍遍数瓶子里的药片。
一瓶药里有三十片,足够江酌霜吃一周。
药片数量不断减少,当所有的药瓶都倒空,或许他们就应该回去了。
只是江邬不确定……
江酌霜是否还打算回去。
这是一场不合格的“私奔”,谈不上轰轰烈烈,却是江邬人生中过得最煎熬的一段时光。
如今江酌霜的才华惊艳欧洲,所有人只记得他光鲜亮丽的经历。
因为研发出了特效药,那段疼痛的记忆好像也渐渐被淡忘了。
江邬也再没有见过江酌霜哭。
“再去一次冰岛吧。”
江邬抹去少年唇上暗红的汁水。
“或许我们还可以坐在岩石上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