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五匹马,四名金吾卫立于马前,齐声“将军”,作势要过来将她托上去。
沈寂摆手,飞身上马,伸手将她捞上来,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从前她不会骑马,沈寂教她,勉强学会了,又因为疏于练习,再次骑马时要领便全忘干净了。
偏偏马最通人性,你若是会骑马,一上马它便老老实实,若是不会,它便要好好作弄你一番才是。
久而久之,她为数不多骑马的时刻,都是和沈寂一起。
沈寂低声呢喃,“坐稳了。”
一双大掌环过她腰间,拉住缰绳,双腿一蹬,一夹马腹。
马儿飞奔,她本能扣住他的小臂,耳边风声愈急,风中依稀带着血腥的气息。
镇云往边境走起难免颠簸,行至半途,李云琅忍了又忍,只感觉自己眼前白茫茫一片,林中草木和空中明月倒换过来。
林中是明月,空中却变成了草木。
霎那间天旋地转,她歪到下去。
沈寂眼疾手快,拉住她,挣脱缰绳,飞身下马。
“音音!”
两人依着顺势的力,翻滚几下,撞到路边树干,才停下来。
李云琅被沈寂护在怀中,慢慢爬起来,头晕着扶着树干干呕。
倒是沈寂不声不响躺着。
四个金吾卫下马过来扶他,“将军,可还能坚持到营地?”
扶他的手被沈寂反手制止,“无碍。”
沈寂倚靠着树干,笑眯眯看她,“怀了?”
李云琅定了定心神,见他玩世不恭的样子,脑海中立马浮现了上京他卧房的那副模样,和现下一模一样。
她冷冷回一句,“嗯,赵行舟的。”
沈寂的调笑僵在脸上。
她越过他,回到大路旁,借力自己攀上了马。
沈寂跟在她身后,不发一言,慢吞吞上马。
后半程,他一直让马儿保持在刚刚跑起来的速度,李云琅眼前越来越清明,胃底的不适也缓解了许多。
不多时,金吾卫镇云驻地,便到眼前。
李云琅无视沈寂伸出来的手,自顾自下了马,便去了营房。
这个营地,主帅大帐在哪里,军医医治伤员的营房在哪,她太熟悉了。
沈寂坐在大帐里,看着对面她在伤员营房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小郡主。
那时驻守镇云的金吾卫将军是石勋,石勋是老王爷的嫡系,她那时在金吾卫的营地如入无人之境。
将从任净师父那里学来的针灸止痛的本事,全都用在了伤员身上。
军中将士个个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但汉子也怕疼。
伤员最喜欢她来给自己治病,“若是军医们都如小郡主这般菩萨心肠,咱们的将士们何愁壮志未酬啊。”
那时,他若受伤了,她总是忍不住半夜偷偷去给他换药,引得石勋取笑她。
她是小菩萨,渡世人,唯独他,得到了她的眼泪和偏爱。
如今,她依旧是小菩萨,渡世人,唯不渡他。
沈寂在大帐里守着火炉,煮着一壶茶,等他的小菩萨。
后半夜,她从伤员的营房出来,营房的烛火熄了。
这样的寒夜里,大帐大开,烈烈寒风,她遥遥看到了对面大帐中,沈寂独坐沉思的身影。
李云琅收回眼眸,裹好自己的大氅,向着那身影走去。
轻柔的脚步声传来,沈寂收回手上的玉簪,看向帐外。
待她进了大帐,沈寂起身上前将大帐的羊毛毡帘落下来。
顿时,风声小了,寒意阻隔。
沈寂将一大碗茶放到她手心里,“喝吧。”
杏皮茶,大帐里也满是杏皮茶的香甜气息,不知他煮了多久。
相对无言。
李云琅小口喝着那碗茶,脑子里尽是伤员的惨状,伤员众多,没法子带去济民医馆,臂膀、大腿、小腿,皆有伤,且灼伤更甚。
火铳只在沿海才被大规模使用,被用来对付海盗海匪。镇云是西北边境,怎么会有这样多人会使用火铳。
她想到吴良,出言提醒,“有人在镇云造火铳,你们小心点。”
“吴良?”
“你知道?”李云琅大惊,“你见到他了吗?”
沈寂点点头,“这次就是他。”
吴良怎可能放过他,李云琅看向他的臂膀和腿,“还有伤员吗?”
沈寂卸了大氅,解了上衣,露出上臂外侧一道半掌大的伤口,浓重的血腥气息瞬间窜入她鼻腔。
“我。”
一路的血腥味有了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