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告辞了两位。”家入硝子对这突发变故眼睛眨都不眨，打了个哈欠，径直走出商场，向身后挥挥手，“高专见。”

远远一个黑发的西装男人小跑过来，朝家入硝子点头弯腰，接过她手上一堆购物袋，“五条先生他们不一起回高专吗？”

家入硝子身边早没那两个外形奇特的人，大概很快就能进入师生的角色，这么想，夜蛾老师交给她的任务她也完美完成。于是她微微颔首，在伊地知洁高给她打开车门后，钻进去，揉了揉脖颈，“随便他们，啊，真累。”

……

甜品店前。

五条悟掌心摁着的少女探出舌尖舔了舔上唇，眼中猩红褪去，侧颈凸起的青筋平复。比五条悟想得更快恢复她的意识，令他挑起眉梢，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哥斯拉怪腔怪调用日语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吃他？”

她在看五条悟——身后的方向。

五条悟瞳孔窄缩一瞬，他身后，是商场的旋转扶梯，来来往往的都是普通人，没有咒灵，在这也没有除了他们两个外的咒术师。

“会被他杀掉？噢，你就是被他杀了？”

哥斯拉双臂环胸，直视五条悟身后，透过她玻璃般的瞳孔仿佛看见里面倒映出一道虚影。五条悟静默一秒，俯身，笑意不变，“你在跟谁说话？”

冬月里，两人呼吸喷出的热气交织，像两瓣酸甜的橘子肉顺着脉络散开。

五条悟单手托下巴，凑得她极近，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她整蛊他的痕迹来。毫不心虚的蓝眼睛和他对视。

他们有着一样的蓝眼睛，只是她的眼睛颜色饱和度很低，像莫奈画作中的青蓝。

然而，少女轻轻歪头，金色干枯的发丝扫过消瘦的脸颊边，主动上前一步，离弯着腰的的白发男人更近，踮脚仰头，鼻尖几乎怼到他脸颊侧边。五条悟没对当前极古怪的姿势产生什么误解，他静静注视她的动作。

在路人眼中这就是两个在商场亲嘴的奇葩，一点也不怕社死。路过他们时，有年长者没眼看发出啧啧声。

被误会的两人没有任何觉得他们的距离不对的想法。五条悟把哥斯拉当破坏力很强的熊孩子，哥斯拉把五条悟当成甜蜜蜜的小蛋糕。

离五条悟越近，他身上的甜香愈发诱哄她。她吃过很多好东西，世界稀罕的昂贵食物她不是没吃过，味觉都快退化到消失，是这次所中的诅咒令她闻到真正的甜香，刺激她喉咙深处的津液分泌。

对这些五条悟并不知道，他只见少女的眼睛如同神秘的蓝色漩涡，她伸出纤细的指尖朝上指，“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你打算给我什么呢。”

她的眼睛似是在看五条悟，他却感觉，她在看更虚无的存在。

五条悟长睫轻颤，“他给了你什么啊？”

吊起猫咪好奇心的人压低声音：“秘、密。”

五条悟托下巴的手向前掐住她的脸颊，微微用力，她尖而窄的脸硬生生被挤出婴儿肥，他笑眯眯：“不说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杀掉你噢。”

“那我们等价交换可以吧。”哥斯拉不满撇嘴，声音含糊，“你让我咬你一口，我就告诉你。”

五条悟轻笑出声，无故的心悸消失。

什么嘛，果然是熊孩子的恶作剧而已。一看到她现在的做派，令五条悟幻视高专时的自己。怎么说，这种看到和过去的自己相像的人的感觉还是蛮微妙的。

不能说讨厌，反正肯定是提不起喜欢来的。

夜蛾让他做这孩子的老师真是找错人，他本来就不是教书育人的料，真要做她的老师，他怕他年纪轻轻会得高血压。

正是英年，五条悟不想因为熊孩子早逝。

“怎么办？”五条悟松开手，插回兜里，“我突然没兴趣了。”

哥斯拉伸手想拽住转身的五条悟，只拽到无形的空气墙。

两人近在咫尺，无法触碰。她叉腰跺脚，恶声恶气，“不行，你必须有兴趣，你都不知道你有多香！我中的诅咒只有吃掉你才会解除，我不说吃掉你的全部，只是一口而已！不然我就会一直盯着你。”

跟机关枪一样的英语从她嘴里噼里啪啦冒出，五条悟有时候觉得过于做人完美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现在听得懂她说话不是什么好事。

他侧了侧身，下巴朝商场大门方向怼了怼，“那是你自己的事，咒术师不是杀人的职业。你想杀人就回总监会，我不会拦你。”

云淡风轻得不将她放在眼里，仿佛在高专中真的想过要杀了她的不是他。

五条悟和她相处一天时间，足以摸清她的性子。她极度以自我为中心，不是高层软硬兼施就能拿捏的人，人渣程度简直超越读高专时的他。

这样的人送回高层又有什么所谓？

没准能看到窝里斗。

简直不要太棒。

想到那群烂橘子吃瘪的表情，五条悟唇角上翘弧度扩大，一派无所谓，转身要走。

“你真的不想知道？一点也不好奇了？”哥斯拉少女道。

五条悟懒懒轻哼一声，踏出一步。

“真的不想知道？真的？”

她的一次次反问没令五条悟停顿，蓦地一声轻叹响起，“Ok，我会告诉你，你也将看到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你，被诅咒的欲-火焚烧而死。”

五条悟抬手掩面憋笑，肩膀连着胸膛震颤，差点笑出声，觉得她的形容太诙谐。他没什么道德底线，要用道德来绑架他吗？真是大错特错。

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

一个熟悉的姓名从她口中蹦出：“夏油杰。”

五条悟怔住，扭头，望见哥斯拉揪着她金灿的头发，在指尖上绕圈圈，歪头。

“夏油杰，那个人叫夏油杰，就是他说的，他被你的学生们快打死了，你还跑过去打算补刀，噢，我说错啦？好的，你没有补刀，你只是说了让夏油杰很难过的话，让他心死大过身死。什么？我又说错啦？

“你怎么这么麻烦，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喂，在听吗五条悟？”

五条悟闻声垂眸，走回哥斯拉面前，神色平静地伸手屈指弹了她一脑瓜崩，“骗人的吧。”

自欺欺人的是他。

当时，他没有给夏油杰补刀，说完他想说的话就离开。

“你是没补刀，补刀的是另一个头顶有缝合线的人。夏油杰说的。”少女语气平静，扒拉下眼睑扮鬼脸，“你爱信不信，想送我回去就送吧，还是夜蛾好，嘁嘁嘁。”

她转身进甜品店抱出哼哼唧唧的小猪咒灵，背离五条悟的方向走，臀后的毛茸茸长尾摇摆，双手捏紧小猪的粉嫩猪蹄，怪腔怪调，“五条猪猪，我们一起回那个地方吧，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五条悟沉默半晌，见她快走离他十米远，抬手，径直吸走少女抱着的小猪咒灵，被她嗖一下冷漠地盯着，他掌心吸附小猪咒灵，面上仍然面无表情，“说下去，不然我会杀了这只咒灵。”

“gaojo（谐音五条，韩语语义滚）。”哥斯拉冲他比中指，随即将手插回睡衣口袋。

“——真不说？”五条悟声音扬高，“那我真会杀掉它噢？”

哥斯拉毛茸茸的双腿定了定，脚步一顿，回头翻白眼，并竖起两个中指，继续往前走。自知惹她不忿，五条悟长腿一迈，一步顶她五步，她加快步伐。

“Hallo，没听到吗？你不要你的五条猪猪了？Hallo，hallo？正版五条悟在跟你说话嗳！”

他很快追到她身边，能屈能伸，抱着猪猪咒灵嘟嘴卖萌，“真幸运，有两个五条噢～”

少女目视前方，眼神邪得发正，瞥都不往旁边瞥一眼。她前脚正要踩上旋转扶梯，后领口被人轻轻一拽，哥斯拉睡衣的尖帽子落下，冷空气袭来，她飞速去捂住后颈，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

“啊抱歉抱歉，不拉住你，你刚才可是会踩空摔跤的，会很痛。”五条悟微微耸肩。

他目光没错过她后颈上的鸦青色十字架纹身，也注意到那一瞬她神情变得极为冰冷而危险，仿佛那是她不可触碰的逆鳞。

她冷冷回眸，“你看到了？”

五条悟撒谎毫不心虚，语气欢快，“没有。”

“这样吧？咬我这个选项先排除怎么样？我帮你解除诅咒，你就告诉我。”他补充道。

他以为哥斯拉会立刻答应，只见她抿唇似在纠结，他将小猪咒灵塞回她怀里，伸手好心地将她睡衣连帽往下拉了拉，帽檐的阴影投到她鼻梁上，她快速眨了两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