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问道:“怎么不在上海呢,离你们还近。”
谭宗明轻轻一笑,“人不愿意呗,说空气不好,之前身子还行的时候,也紧着他们的意愿,就带了一保姆一护工回去,这次回来我妈发现老太太手有点抖了。”
沈恬心里忽然有点发酸,想到奶奶去世前就是得过帕金森,开始只是拿不稳勺子,最后连人都记不得了,不由得多关心了两句,安慰道:“人老了身体总归不如以前,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多陪陪他们。”
“好,知道了。”他顿了顿,开玩笑似地说:“等你面试结果出了,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沈恬正擦毛的手一顿,沉默下来。
谭宗明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继续说:“我之前带你见过我的大学老师,就是老严的那个大伯,还记得吗?”
“嗯。”
谭宗明不紧不慢地给她解释着,“他以前是我姥姥的学生,每回他去老爷子家里,都能收到不少好东西,上回你看他那墙上挂的几幅画没,好几幅都是老太太送的。”
沈恬不免有些惊讶,“还有这么一回事呢。”
谭宗明不正经的一笑,“所以我也带你去顺点值钱的回来。”
沈恬噗嗤一笑,抱起小猫放进飘窗的软垫里,盘腿坐下,“哪有你这样的!”
谭宗明不以为然,“不然也就被他们送人了,倒不如送你玩。”
“我又不喜欢这些。”
“那回上海再说吧”
沈恬抿唇一乐,“好”
两个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一会,她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便早早说了晚安挂断电话。
…
年后初几窜了几家亲戚后,爸爸和哥哥工作原因都要急需回岗,沈恬等成绩出来这段也没什么事,就一同和哥嫂回了南通,莹莹现在自己开了家咖啡店,她说安迪后面会给注资让她开几家连锁。安迪自从美国生产回来每天日理万机,晟煊这边老谭就是一甩手掌柜,一年人影都不见几次,什么也不管全权交给她和几个高管,包奕凡主业还在南通,她经常两边跑,分身乏术。
提到安迪沈恬想起来包奕凡,翻了翻他尘封已久的朋友圈,发的都是关于孩子的。两人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给他的结婚份子钱188888.88,附上【大婚快乐】四个字。
那边没收,回怼了一句【心意收到,还上学呢装什么大尾巴狼!】
…
在南通这些天呆的很充实,每天到店里照看生意忙得不亦乐乎,偶尔抽空给哥嫂做做饭。
直到周末一晚,咖啡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找她们看卡布基诺上飘着的一根头发,邱莹莹只看了那女人一眼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不想和她吵,奈何那人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高,吵走了店内不少客人。
邱莹莹的咖啡店在当地口碑特别好,从当初不大的六十平拓展到现在的四百平分上下两层,办公区读书区…产品也是多元化,同时提供咖啡、茶、甜点和轻食等多种产品。环境和装修都独具一格。早就遭到不少同行眼红,直到对面那家店今年被压的都开不下去了,才憋不出这口气,过来找茬。
沈恬走过来把有孕在身的莹莹拉到一旁,走到前台电脑前,调出监控,把显示屏转给那女人看,只是话还没说上两句,便被那不知死活的女人一个咖啡杯砸过来,好在她反应快侧头躲过,瞬时,只听玻璃杯’砰‘地一声脆响,显示屏被砸烂一块。
沈恬额头被玻璃杯棱角擦过时划破,后知后觉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一丝鲜血缓缓渗出,在肌肤上晕染出一小片刺目的红。
邱莹莹再也忍不了了,双眼瞪大火气冲天,不等一刻地抄起一旁摆件就抡了过去!
下一秒几个彪形大汉直接闯进店里,一瞬间,椅子在撞击之后四分五裂,木块横飞,伴随着‘哗啦啦’的巨响,一面墙的咖啡杯如瀑布般坠落、破碎,浓郁的咖啡在灯光下飞溅,场面一度失控,咖啡店里乱成了一锅粥。
…
沈括带着警队的人赶到时,店内一片狼藉,所有人全被带去了警局,邱莹莹被送到医院,好在她身体素质好,万幸孩子和她都没什么事,就是单纯的被气缺氧了!
那老板娘在当地背后也有人,口供录了一遍又一遍,这事处理到很晚,凌晨几点她也不记得了。
只是她没想到,当她一身疲倦地从警局出来时,在门口见到了包奕凡,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老样子,高大的身子倾靠在车边,只是浑身上下透出的气质更加成熟,果真是当了爹的人。
包奕凡蓦然抬头,两人视线相交一刻,倒没什么一眼万年的感觉,诚然几年没见,却也默契地相视一笑,好似昨天才在一起吃过饭一样。
沈恬朝他走过去时,就听这人勾着唇角揶揄她:
“上学那会就这样,又挂彩了?”
一句久违的低音炮落入耳里的这一刻,沈恬才觉得是有点陌生了。
她回过神,自嘲地笑了笑:“都说流年不利,还真准呢。”
今年才多久,她二踏警局了。
沈恬掏出包里的电话,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了!才反应过来,满腹狐疑地抬头问他:“这个时间你怎么在这呢?”
“捞人。”
沈恬顿了两秒,恍然一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脚尖,小声说:“不好意思啊,大半夜的给你添麻烦了。”
话音刚落,忽然,伤口处直接粘上来一个东西,额头被按了一下,疼的她呲牙咧嘴,抬眼瞪向包奕凡:“你干嘛,疼!”又抬手轻轻摸了摸他胡乱贴上来的东西,一脸狐疑地问:“这是什么?”
“生物医疗中心研发的最新样品,人工皮肤敷料,医生说这是新型止血材料可以战地使用。”包奕凡瞧她这副样子,觉得好笑,小姑娘还是当年那样,一点没变,便耐心地给她解释着。
沈恬撇了撇嘴,也对,她的确刚结束一场战役。
可他贴偏了,沈恬咬着牙掀开一块重新调整位置,感激地冲他说了声‘谢谢’
包奕凡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不客气。’
稍后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一盒烟,点燃后只抽了两口,指尖捻灭了猩红的烟头,垂眸看了看沈恬,眼底恢复平淡,“听沈括说你在考外事办,要是过了得去国外两年,到时候一个人在外多注意安全,要不临走前我再给你寄点过去。”
“我又不是去打仗。”沈恬白了他一眼,裹了裹外套,挪步到一侧,同他并排靠在车边,目光平静无波地转头问道:“你怎么样,都挺好的?”
“嗯,都挺好的。你呢…”
……
那晚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就真的聊了挺久,聊天中,她得知早他在结婚那年,包奕凡就正式接手了包氏,他坐到那个位置之后,大刀阔斧做了不少改革,去芜存菁,而这一切,岂是逍遥度日所能达成。难怪他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又疲惫。
而他爸妈也在他结婚的同年离了婚,包母现一个人在国外,包铭藤又娶了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老婆。她察觉他,只有在提到安迪和孩子的时候脸上才溢出些发自真心的笑。
…
在南通呆到正月后的第一周,面试结果也紧随其后的公布了,成绩中等,但是综合成绩非常高所以顺利上岸,由于排名靠前,需要她提前回上海体检。
三月中旬前,谭宗明一直在北戴河那边陪家里人,回上海后两人的第一面,他就发现了她额头上脱落了一半的结痂,瞬间脸色不好了,“怎么回趟家脸还挂彩了?”
沈恬不自然地摸了摸额头,“这不都快好了嘛,你不说我都忘了。”
谭宗明不理会她的话,直言道:“跟谁打架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沈恬不想长篇大论,随便找了个摔倒磕伤的借口搪塞过去,可谭宗明这种打小就在大院里撺掇别人打架的人,怎么会信,可又撬不开她的嘴。
不管怎么问都是那句话,就是摔了。
见她死鸭子嘴硬,他直接起身回了书房,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冲动,随着他用力地关上门,房间内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第二日早上临出门前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你就继续什么事都不说,就像你在海南遇到周君瑶也闭口不提一样。”
“真是没意思。”
沈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也跟着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