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扶桑走在前面,路上的荆棘恭敬地让出条路,满楼紧紧跟在扶桑身后。闻言,他的脚步一顿,又很快跟了上去,他说:“自然是想念师兄,与师兄叙旧。”
扶桑不知可否,显然是不相信满楼的说辞,但他也没有拆穿,只是领着满楼到了他自己亲手搭建的木屋前的亭子里,斟满了茶水。
“师兄,我带了酒,喝这个。”满楼坐在木凳上抬起自己手中的酒晃了晃,他眸子亮晶晶的,扶桑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叹一声,托着杯底把茶全都泼了出去。满楼起身给师兄斟了满满当当一杯酒,自己也满上了。
扶桑在门口斟酒的间隙去屋内拿出一个上了白釉的陶土碟子,满楼乖乖坐在桌前等师兄回来,他把豆子倒进碟子里,自己伸手捻了一个扔进嘴里。
“师兄,你也吃啊。”满楼一直在抖腿,眼神飘忽,不敢去看扶桑的眼睛。
扶桑短期茶杯,里面清冽的酒晃荡,他又抬眸看了满楼一眼,满楼躲开视线,不敢看扶桑的眼睛。
“师兄,你一直盯着我干嘛。”满楼别扭地扣着手,这幅样子简直像极了他小时候撒谎。扶桑再次问满楼:“这酒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那是自然。”满楼没有碰自己面前那杯酒,他迫切地盯着扶桑的下颚。
天上的云压下,不见半点日月,周围的荆棘也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扶桑轻叹一声,他唤了他的名字——“满楼。”
“师兄。”满楼说,“怎么了?”
“但愿你仍把我当师兄。”扶桑转了转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满楼瞧着扶桑的喉头滚动,把酒悉数咽了下去,神色放松下来,他紧绷的肩膀垮了下去,捻起碟子里的黄豆,放进嘴里把豆子的外皮剥去,唇齿留香。
“师兄,宗主前些日子仙逝了,我们五行道宗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已经门下无人了。”满楼说,“我们两个,或许就是五行道宗最后的弟子了。”见扶桑不语,满楼接着说,“不对,师兄你早已经叛出了我们宗门,宗门再如何败落,师兄你也不会在意了,毕竟你如今风光的很!”
满楼端起茶杯,刚想一饮而尽就被扶桑袖中飞出的度灵——一截白色的绸缎大飞了茶杯,酒水尽数洒在地上,一旁的荆棘避之不及。
满楼眼神温柔,他托着腮,歪着头看向扶桑:“师兄这是舍不得我死吗?”他再不加掩饰,恬淡自然地开口,仿佛刚刚问的是和数年前他问师兄为什么替他挨骂一般。
扶桑心中的愤怒疯长,他抑制住自己想掐住满楼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的冲动,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成拳,指甲嵌进了肉里,他回答:“是。”
“师兄真好。”满楼用手蘸了酒,在桌上画了两个肩并肩、手拉手的小人,他嘴里念念有词,扁扁的小人从桌面上挣脱了出来,一个小人挣脱了另一个小人的手,在桌上跳着乱七八糟的舞,另一个小人抱着胳膊看着。
“我自小没见过爹娘,是宗主把我捡回来,授我诗书,教我道法,将我抚养长大。宗主说我学会开口说话的第一句就是喊他爹爹,第二句就是喊你扶桑,我自小把你当兄长,你是我们五行道宗最杰出的弟子,宗主一直指望着你能接过宗主之位,带五行道宗重回往日辉煌,我也一直期盼着能够成为师兄你的得力手下。”
桌上跳舞的小人摔了一跤,把自己摔地四分五裂,,另一个小人跪在地上想把它拼起来,那个小人却化成了酒水,从它指尖漏出。明明看不到表情,但剩下的那个孤单的小人好像在哭。
“你想说是什么,不会是想用往日的情谊劝我回头吧。”扶桑不屑。
“师兄。”满楼伸手想去触碰扶桑的眼眸,却被对方躲开,他的手落空,无奈苦笑,“我从未想过劝你回头,我知道你认定的事,就势必会一条路走到底。”
“那你今日来做什么?替天行道?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样杀了我?还是劝我浪子回头,把度灵乖乖交出去?”扶桑把桌上跪着捂脸痛苦的小人拍散,他向来温柔的面上爬满了青筋,盛怒之后沉默,凌冽的东风从二人间呼啸而过,扶桑的鬓发飘起,他只是望着满楼,他说,“我回不了头了。”
度灵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它从袖子里钻出来,贴在扶桑的大拇指上摩梭着,满楼见度灵的举动,知道它这是已经开了灵智。
扶桑没有理会手上度灵的动作,他现在满心满眼全都是满楼,他指着酒壶质问:“这就是你杀我的手段吗?师弟,宗主与我在宗门教你的就是这些下作低劣的手段?”
满楼站起身握住壶身,重重砸在地上,酒水崩裂,酒壶的碎片溅倒满楼脸上,在他鬓边化开了不深不浅的一道口子。
“不是。”豆大的泪珠从满楼眼里掉下来,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扶桑戒备地拍案而起,眨眼间退出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