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七醒来的时候顾临枫就这样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睡着了。她想把手抽出来,奈何顾临枫握的太紧,她现在浑身也没什么力气,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
余光扫到水盆旁的那个手帕,余念七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余落葵最喜欢的花,向日葵。她来过吗?她——不怨我了吗?
“念七,在看什么?”顾临枫抬头,睡眼惺忪地问了句。
“没什么。”
“你饿了吧,我去买点粥来。”
“多谢。”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顾临枫抬眸轻笑,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地要溢出来。
“别这么看我。”余念七偏过头,“我不是羌芜。”余念七她确实是借助自己这张与花神羌芜相似的脸从日日放血的苦楚中解脱出来,也的确利用这张脸攀附上天界三殿下保住了自己的命,但她面对顾临枫,却不愿当替身——明明他也只不过是个浪荡的登徒子。
顾临枫只笑不答。还是余念七提醒他:“你不是要去买粥吗?”
“对。”顾临枫缓缓起身,“你且稍等我一会儿。”话毕,便大跨步走了。
来医馆的时候是清晨,现在已是黄昏,余念七坐在床沿,低头晃着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与余落葵是自小长大的情分,后来因着镇子上人的闲话,生出了几分嫌隙,后来余落葵长大些后便把这些抛之脑后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后面因为活尸的事,余落葵多年来的隐忍突然爆发了。
余念七想不明白好端端地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在医院向来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失去了着来之不易的亲情。
今日,是余落葵来过,也是她把帕子湿了水盖在她额头,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烧糊涂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思量间,顾临枫也提着食盒来了,二人肩并肩坐在一起,余念七捧着热乎乎的粥,头也不抬说:“待会儿我得回去收拾搬去无殇弟子住宿的地方了。”
“好,我帮你。”
“我没有让你帮我。”
“你和我说了,我知道了必然不能放你不管,更何况你还生着病。”顾临枫两口就把粥喝完了,托着腮不加掩饰地直勾勾地看着余念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倒也不必如此。”余念七回避道。随后二人在沉默中默默吃完了晚饭。
“你能行吗?”顾临枫接过余念七的碗,把她手搭在自己小臂上,扶着她站了起来。余念七微微颔首,徐徐道:“你且放心。”余念七拍了拍顾临枫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二人肩并肩慢慢散步,到柴房院子门口的时候暮色已经模糊起来,堆满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归于平静,淡去了色彩,余念七惊叹于人间黄昏的瑰丽,她于天界先是个被囚禁的妖物,后是一个被怜悯的替身,只有到了人间,她才是余念七,是她自己。
思及此,余念七本搭在顾临枫小臂上的手松了劲儿,身体也不自觉地朝外偏了偏。
“又想到了什么啊?”顾临枫勾了一下唇,语气悠悠,直接点破。
心思猛然被戳穿,余念七也不恼,她面容平静:“只不过是想到我与西官大人并不相熟,西官大人屡次帮我,不知是想要什么?”
“我向来只凭自己喜好做事。”
“我不懂西官大人作何想法,但却知我自己为何能被您与天界三殿下所青睐。”余念七始终忘不掉她在幻境里的所见、所想、所感,今日烧的糊涂已然是行差踏错了,现下不能错上加错。她松开了扶着顾临枫的手,抬眸看他。
“那你说,是为何?”瞧着余念七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自己的距离,顾临枫也收回了手,他垂睫,语调拉长。
“你二人心知肚明。”余念七自嘲道,“罢了,我又能如何。”说完这句话,她脚步虚浮,转身就要独自离开。
“念七。”顾临枫突然收敛了周身的玩世不恭,他声音沙哑地唤她,“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愿的事,你且信我,我与他是不一样的。求你,让我护着你。”在幻境中,顾临枫也是这般祈求——求你,让我护着你——余念七眸子猝然放大,她脚步一顿,身体僵在原地。
“你从来就不是替身。”顾临枫快走两步,伸手想去触碰对方的脸,却在触及对方惶恐的目光时,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我只求你,让我陪着你,直到——”再后面的话顾临枫怎么也说不出口,直到她重新有了爱人,一个真心实意、能护她周全的新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