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林小勇的指点,车子七拐八拐开进了海沧农场附近了一条乡道,道路两侧不时出现三两处农家院落,大多是独门独院,三层或五层小楼,院内种果树,熟透的果子坠得树枝低垂着,浓郁的果香十分诱人,还有跑来跑去或者趴在院墙边晒太阳的猫狗,闲适安逸。
林小勇坐在副驾上给胡文治指路,“我家就在前面,那个路口拐个弯儿就到了。”
胡文治瞥了一眼路边一块石碑,上面是阴刻的“林家村”三个字。石碑上有岁月侵蚀的痕迹,下半部分被泥土里的水分浸湿,爬上了一层浅绿色的青苔。
欧健也看见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林小勇,林小豪,你们是亲戚?”
林小勇扭头对上他探究的眼神,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我们都是一个村的,他爸管我爸叫堂叔。”
得,算起来还是堂侄把堂叔给欺负了!
到了林小勇家门口,孩子推开门跳下车,蹦跶着上前推开半掩的院门,稚气的声音高喊:“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林冬和胡文治对视一眼,不叫爸爸妈妈,却叫爷爷奶奶,八成又是父母外出打工留给老人照顾的留守儿童。
林冬踏进院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黑瘦佝偻的老大爷从堂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簸箩,眯缝着浑浊的双眼打量来访的陌生人。
“你们是……”
林冬微笑上前跟老人问好,“老人家打扰了,我们是警察,有点事情想跟你聊一聊。”
“警察?”老人霎时瞪大了眼睛,一把薅过自家孙子,上上下下扫了一圈,“小勇,你闯啥祸了?”
林小勇被爷爷揪着无法挣脱,急得跳脚,一边蹦一边嚷嚷:“没有!我没闯祸!”
“没闯祸警察怎么找上门来了?”
老爷子抬手就打他屁股,打得孩子来回躲,院墙下趴着的大黄狗看小主人被揍了,颠颠儿地跑过来,似乎想搭救小主人,却又不敢得罪老主人,只好围着爷孙俩边叫边绕圈。
看样子是分得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的。
鸡飞狗跳一通乱,搞得林冬三人直翻白眼,老胡赶紧上前阻止,并迅速说明此番来意,好容易才把老爷子劝停手。
“你说啥?我家小勇被人欺负了?”
老爷子两眼圆睁,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似作假,双手抓住孩子的双肩,看着孩子委屈的小脸,十分后悔刚刚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他的屁股。
“爷爷,是林小豪他们几个……”
“林小豪?你五堂哥家那小子?”
胡文治冲林冬一挑眉,老爷子这辈分算得挺清。
林冬适时出声提醒,“老爷子,我们可以进去说吗?”
老头唉唉两声,赶紧把人让进屋,又冲屋里喊:“老太婆,家里来客人了,快点烧水泡茶。”
不多会儿,一个扎着围裙,梳着发髻的老婆婆从屋里出来,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陌生人,有些诧异地问:“这是谁啊?”
林小勇上前拉住奶奶的手,亲昵地叫了一声“奶奶”,然后给她介绍来人的身份。老婆婆冲大家笑了笑,招呼大家屋里坐,便转身回厨房烧水去了。
待众人坐下,林冬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跟林小勇的爷爷说了一遍,林老爷子越听越心惊,直到林冬说林小豪的刀差点扎到自己的乖孙,又看见欧健吊在胸前的胳膊,血压腾得就升高了!
“老五家小子太不像话了!简直就是个杀人犯!哎呀,警察同志,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老头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气喘,随即又向欧健道谢,“小伙子,太感谢你了,你可是救了我们老林家的命根子!小勇可是我家的独苗苗!要不是你,我的小孙子可不就没命了吗?哎,看你这胳膊伤得不轻,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说罢,老头就在身上摸了摸,又起身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喊,“老太婆,你把银行卡和存折放哪儿了?”
欧健一听这话,两颗眼珠子都亮了,咋的?这是要给我送红包?我是收还是不收?我不能收吧?我要怎么拒绝啊?人家也是好意。我是不是应该站起来敬个礼然后掷地有声来一句:我是警察,为人民服务,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欧健正想美事儿,林冬已经起身拉住激动的老爷子,“大爷,大爷,你别这样,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快坐下,我们还要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老爷子被他拉住,心情复杂地抬手抹了一把脸,跟林冬对视片刻,有些颓然地坐回原位。
“小勇的爸妈外出打工,小勇从小就跟着我们老两口生活。小勇是个好孩子,在学校从来不惹事。那些孩子为啥要欺负他?”
“小勇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件事吗?”林冬尽量和缓语气,不让老人觉得自己是在指责他。
老爷子把孙子拉到自己身边,孩子亲昵地靠在爷爷身上,就像寻求庇护的小鸡仔。爷爷摸了摸孙子的脑袋,“小勇啊,有人欺负你,你咋不跟爷爷说呢?”
“他们不准我说,他们说我要是敢告诉家长或者老师,他们会切了我的耳朵。”
欧健撇了撇嘴,切耳朵?说不定这伙小崽子真敢这么干!
“小勇,你可以大胆跟爷爷说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你还是个小朋友,遇到危险就应该告诉大人,大人会保护你。”
胡文治的声音沉稳,让林小勇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仰起头看了老胡一眼,又转回去看自己的爷爷,嘟着嘴小声说:“我不想让爷爷奶奶担心。”
林老爷子心疼地搂过孙子,枯瘦的手在孩子后背一下一下的抚过,似是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