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陈凯的出租屋，高仁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很多。他站在楼下绿化带边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一次性防护用品扔进路边的垃圾桶，把有些汗湿的手在T恤下摆上蹭了蹭，便追着吕袁桥往小区外走。
“袁桥，你等等我……”
吕袁桥背着法医勘验包冲出单元楼，便慢下脚步一点点往前挪，擎等着后面的人追上自己。听见那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心中窃喜，他停下步子回过头去，歪着头眯着眼睛紧盯着对方，好像盯着大白兔子的狼。
高仁就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扫描了三遍，好像心肝脾肺肾都被看穿了，甚至心里那点隐秘的小心思都被盯得现出了形。
“你……你快把包给我，祈老师要骂人的！”
高仁瞪了吕袁桥一眼，又赶紧避开对方的目光，祈使句被喊成了感叹句，声调还拐了个弯儿，在吕袁桥听来十成十就是在撒娇。
怕对方真生气，吕袁桥两步走到近前，一伸手把背递过去，“我不是看你掘那儿忙活半天，怕你腰痛腿酸背不动包嘛。”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高仁翻了个白眼，我，小高法医，坐位体前屈29cm的前体操运动员，怎么可能掘一会儿就腰痛腿酸？
吕袁桥呐呐点头，“嗯嗯，知道你特别软！”
“你说什么？”高仁一边调整包带的长度，一边仰头盯着对方，似乎听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吕袁桥假装没听见对方的问话，伸手就想去抓高仁的手，可是又怕把人惹急眼了踹自己，便哥俩好地攀着他的肩膀，揽着人往前走。高仁别扭的想要躲开，可惜扭了两下没躲得了，只好红着耳朵尖被人带走。
罗家楠和祈铭从单元楼出来，就看见罗家二师弟拥着祈家小徒弟走远了。
“嘿，他俩关系真好！”罗家楠禁不住感慨，“我这师弟性格就是特别好，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连市局院子里的猫都跟他特别亲。”
祈铭瞥了身边男人一眼，不置可否地继续往前走，那眼神居然满满的嫌弃。罗家楠可不干了，他伸手拉着祈铭的衬衣下摆，稍稍用力，就听见“啪嗒”一声，一颗扣子被扯下掉在地上。
“……”
“……”
祈铭闭了闭眼睛，努力克制想要撕了对方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劝自己不要和傻子计较。他俯身去捡滚落在地的扣子，手指还没有摸到扣子，脑门儿就磕了一下，邦邦硬，疼死个人！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罗家楠一边道歉一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他又伸手想去揉祈铭的脑门儿，被祈铭很不耐烦地退后一步躲开，他又蹲下身去捡起那颗扣子。
祈铭觉得一阵头昏脑涨竟有些站不稳——也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被气的——他踉跄了几步才倚着一棵树站定。抬手轻轻摸了摸额头，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罗家楠就看见他白皙的皮肤微微隆起红红的一个包。
此刻的愤怒烧毁了全部的修养和风度，祈铭忍无可忍地对罗家楠咆哮出声：“罗家楠！你是不是有毛病！”
“诶？你记住我的名字啦！”
“你……”
“别生气别生气，撞得疼不疼？脑袋晕不晕？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哎呀，你这才刚出院，别给撞成脑震荡了！这事儿赖我，过来过来，我扶着你……”
祈铭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人的脑回路，他看不出自己在生气吗？这一手托着胳膊一手扶着腰的动作，这么熟练的吗？祈铭一把抓住扶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想要挣脱，谁知罗家楠完全不顾他的反抗，一手环着细腰把人往怀里一带，半扶半抱就快步往前走。
“你给我撒开！”
“走吧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你快放手！”
“真没事？别怕麻烦，我跟你说，我从小脑门儿就硬，技术室黄智伟你知道不？就那个搞检验的秃头，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代表学院参加校运会篮球比赛，我进攻他防守，他跳起来断我的球，结果他鼻子磕我脑门儿上，你猜怎么着？他鼻梁卡吧就骨折了！”
“你给我闭嘴！”
“头晕啊？我不吵了，你靠着我，诶，对对，靠着我，我扶着你走。”
“……”
凤凰唐城小区正门对面的临时停车位上，一前一后停着两辆警车。前车是一辆皮卡，白底蓝字印着“现场勘查”，金色的警徽闪闪发光。后车是一辆马自达，灰扑扑脏兮兮，满车泥点子，挡风玻璃上还有鸟屎。
吕袁桥和高仁正站在车前说着什么，就看见罗家楠扶着祈铭过马路，高仁皱了皱眉快步迎上去问：“祈老师不舒服吗？”
祈铭刚想开口就被罗家楠出声打断：“这事儿全赖我，刚刚一不小心把祈老师撞伤了，他这会儿正犯晕呢。”
“怎么回事儿？”一个男声从皮卡车里传来，罗家楠就看见一个秃头从副驾车门钻出来，秃头穿着执勤服，浅蓝色的布料上晕着汗斑，一团团的白圈圈，忒不讲究。
罗家楠眼睛一亮，“黄智伟，刚刚正说你呢！”
“你说我啥了？肯定没好话！”黄智伟打量着被拖得摇摇欲坠的祈铭心里直犯嘀咕，刚刚不还好好的，怎么出个现场还能受伤？
“我跟祈老师说，咱们念书那会儿，打篮球，你撞我脑门儿上，把鼻子撞断了的事。”
罗家楠一边说，一边把祈铭往脏兮兮的马自达边上拖，黄智伟啧了一声，上前挡住两人：“祈老师刚刚跟我们车来的，你干嘛把人往你那边拖？你把我鼻梁撞断了，我都没让你赔钱，你还好意思到处宣传，你说你是不是欠！”
罗家楠一手拉开车门，一手把祈铭揽进怀里，嫌弃地啐了一口：“别动手啊！你们那车都坐满了，祈老师坐我的车！”
黄智伟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皮卡，你特么在说什么屁话？
趁罗家楠伸手开门的功夫，祈铭好容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的径直上了黄智伟的车，一言不发就锁了车门。
“诶，诶！”罗家楠叫了两声，伸出手抓了一把没抓住，悻悻地揉了揉鼻子，“真小气！”
高仁见自家领导似乎生气了，也赶紧跳上车，小心翼翼地坐在祈铭身边，试探地问：“祈老师你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