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病房的另一位患者小朋友已经出院了,高仁就坐在空出来的病床上捧着饭盒一勺一勺吃肉粥,两只脚一晃一晃心情甚好,见屋里没了其他人,他便主动问起陈凯案的情况。
这起案子的第一名受害者黄辉龙是高仁的前队友,当初正是高仁提供关键线索,才让重案组快速锁定嫌疑人,因此他对这件案子还挺上心。
祈铭也对陈凯的实验很感兴趣,主要是想看看这一眼假的伪科学是如何实现逻辑自洽的。
罗家楠对上两人好奇的目光,立即切换到话痨模式,开了一罐吕袁桥买给高仁的冰可乐,吨吨喝了三大口就开始说书。
要说罗警官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是很强的,三言两语就把陈凯的成长经历、性格形成、心路历程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一个心理扭曲的高智商犯罪分子刻画得活灵活现。
“当年陈凯因为对黄辉龙做的治疗或者说实验,涉嫌非法行医被学校开除,他离开首都后流窜在到隔壁龙涎市,应聘到龙涎市精神病院工作。
这小子被开除了没有行医资格当不了医生,就考了个什么康复理疗师的资格证,然后一直以医疗技师的身份潜藏在精神病院,在对精神病患者进行康复治疗的过程中,收集了很多数据。
比如长期卧床的病人肌肉萎缩,需要进行针灸推拿,他就记录治疗前后的肌张力数据。还有骨骼、神经的变化啥啥的,就类似这种数据。
祈老师,如果我们要去精神病院取证,你觉得现在还能收集到有效的证据吗?”
祈铭靠坐在病床上,聚精会神地听罗家楠讲述案情,没办法,视力不好的人总感觉摘了眼镜就听不清别人说话,一般人说话他也不带字幕啊!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心理作用。
被罗家楠这么一问,祈铭微微蹙眉,“如果是门诊或者住院医生下的治疗处方,一般都会有电子病历,一查就能知道哪些人做了哪些治疗。但是如果是他私自给病人做的就不好说了。”
“陈凯自己做了记录,他说这些都是他收集的实验数据。”吕袁桥补充道。
“哦?有记录就好办。既然是实验数据,我相信他不会造假,到时候找到当事人,把他的处方和实验记录一对比就能确定做过哪些超出范围的治疗。书证、人证和嫌疑人口供能相互印证就没问题。”
见祈铭不聚焦的双眼似乎亮了亮,罗家楠忍不住招他:“祈老师,我怎么觉得你提到实验数据什么的时候显得很兴奋?”
祈铭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坦然回答:“我对他的实验很好奇,想看看他的实验数据,有哪里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你一个法医怎么能对反人类的邪恶的非法人体实验感兴趣?作为一名法医你不应该嫉恶如仇,坚决反对这种犯罪行为?
罗家楠不理解他的脑回路,脸上写满了“你不对劲”。
高仁嗷呜干掉最后一口肉粥,舔舔嘴唇,跳下床伸手拍了拍罗家楠的肩膀,冲他挤挤眼睛笑着说:“我们法医的信念始终是为死者言,为生者权,我们法医办的宗旨是坚定维护法律正义,但是这跟我们对医学实验感到好奇不冲突。”
“哦哦……”罗家楠抬手摸了摸下巴,人都有好奇心,倒也说得过去。于是他压下心中关于“祈铭是个变态”的疑虑接着说案情。
“他在精神病院待了大约九年时间,三年前他父母因车祸去世,他就回到了隆阳,着手准备真正的转化实验。一开始他是准备自己搞,后来机缘巧合的跟一个境外网站搭上了线,对方承诺出钱出设备,还主动帮他物色实验对象,他就跟人家达成合作。
特案组秧子进那个网站看了,好家伙,简直就一邪丨教。网站叫血族崇拜,鼓吹血族至上,宣扬种族歧视,各种血腥暴力的音视频,看得人直犯恶心。啧,要我说,这个陈凯也是个没什么原则底线的利己主义分子。按理说他是很讨厌血族的对吧?结果为了完成实验,他居然和对方合作。啧啧,我是不理解这种人的想法。”
高仁冲他笑笑也不吭声,捧着饭盒就出门去了开水房,没一会儿提溜着洗干净的饭盒回来,用纸巾一点点擦去水渍,盖好盒盖便放进吕袁桥的背包里,还不忘嘱咐吕袁桥晚上回家记得拿出来放进橱柜,别顺手扔饭桌上再扑上满盖灰。
罗家楠不由得有些羡慕,有个这样的室友还真不错,讲究、爱干净、爱收拾,有点家务活也能轮流干,不像自己上班累一天,回家还得收拾狗窝。
收回思绪,罗家楠又转回正题,他转过头问祈铭:“祈老师,你说那个网站会不会是血族建的?”
“应该不是。”祈铭摇摇头,“之前我就说过,血族对后裔的选择和转化是十分谨慎的,血族也不承认所谓人工转化。”
吕袁桥收好背包,插了一句:“我觉得这个网站更像是血仆的手笔。”
“血仆?”罗家楠和高仁齐齐出声,血仆又是个什么东西?
被他这么一提醒,祈铭也觉得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于是点头表示同意。他哑着嗓子说:“我在FBI工作的时候,确实见识过不少狂热的血仆,他们忠诚于自己的主人,向往血族的生活,追求血族的身份,期待被主人初拥。有些人得不到初拥,就会尝试各种各样的方式转化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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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医院病房里一派轻松,特案组办公室角落里的小机房烟雾缭绕,头顶上排风扇的嗡嗡声伴随着敲击键盘的声音,让盛夏的午后显得焦躁难耐。
林冬和赵平生簇拥在屏幕前,盯着秧客麟操作电脑,陈飞手上夹着烟,退得稍远些,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神情专注没有半分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