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兰看着群里面的动静，捂着嘴偷笑，今晚值夜班的人真不少，心理平衡了！她又吸溜了一口粥，从手机相册里面选了一张先前专案组开会的时候拍的工作照，正当中讲话的是赵平生，两边是陈飞和林冬，不禁感慨，林组长的脸真能打，怼脸拍都不在怕的！

照片发进群里，又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发语音土拨鼠叫。小葱兰以一己之力为值夜班的姐妹们带来了工作的动力，深藏功与名。

与此同时，审讯室里的陈飞和罗家楠感受不到隔壁的轻松氛围，他们还要继续和陈凯周旋。也许是把多年的憋闷和委屈尽数宣泄，陈凯长吁了一口气，身体放松地趴伏在横档上，休息了一会儿，他又坐直身子，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没有告诉家里我落榜的事，我爸妈对我期望很高，我也一直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一个，于是我假装考上了研究生，以此为借口留在首都，一整年都没有回家。

我租住在3㎡的地下室，夏天闷热，冬天又干又冷。我没有跟我爸要钱，我丢不起那个脸。用了一年时间复习备考，第二年我考上了张教授的研究生，研究方向是神经内科。知道为什么我选了张教授吗？因为我在一本一级期刊上读到了他的一篇论文《人类和血族的脑神经发育的差异比较研究》，那篇论文的结论是人类和血族的脑神经差异并不大，这说明了什么你们知道吗？这说明所谓的血族更优秀，更聪明，更强大都是假的！招研究生凭什么优先录取血族？这是偏见！这是歧视！”

陈凯的情绪又变得很激动，他吼叫的声音隔着玻璃都能听见，赵平生皱了皱眉，啧了一声道：“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啊！”

林冬点头表示同意。他在进入陈凯的出租屋那一刻，就意识到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刻板又缺乏安全感的人，他的卧室、厨房、卫生间全都上了锁，客厅里陈设十分简单，没有家的感觉。在与对方对视的那一瞬，林冬感觉到一丝莫名的敌意，两人对话地过程中，陈凯的身体一直都是紧绷的，敏感多疑且神经质。

但是陈凯的反应正中他俩下怀，“情绪不稳定正好套话。”

一通声嘶力竭地发泄以后，陈凯咳得惊天动地。赵平生挑起嘴角，转身走到一群吃饱喝足的家伙面前，“这里暂时没你们的事儿了，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唐喆学挠挠头冲政委同志笑得真挚：“我们想看看陈队怎么审人。”

“那行吧。”赵平生摆摆手随他们折腾，自己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个纸杯接了大半杯凉水，端着杯子走进了隔壁审讯室。审讯室的门嘎吱打开，陈飞和罗家楠扭头见看见斯文俊朗的男人端着一杯水，脸上带着浅淡温和的微笑。罗家楠赶紧起身站到一边把座位腾出来，妈耶，大佬亲自审人，又是强制观摩现场教学的一天。

“喝点水。”赵平生把被子递到陈凯手里，神色十分平静，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浑厚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低沉而温和。

罗家楠撇撇嘴，赵·心理学家·平生又在放蛊！

陈飞无声轻哼，赵·孔雀·平生又在开屏！

陈凯接过水抿了一口，又忍不住咳了两声，再喝了一大口，终于舒服一点儿，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长相斯文，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框遮去了眼角的细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衬衣穿得板板正正，身量不算太高但身姿挺拔，很有精神气。

“你是谁？”

“我姓赵，是省警校犯罪心理学的老师。脑神经科学、精神病学、心理学有很多交叉领域，我对你的研究非常感兴趣，希望能从你的研究中获得启发。”

陈凯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脆弱的纸杯被捏出了几条褶皱，他低垂着脑袋，以此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他试图通过对方的语气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说实在的，他觉得自己的研究是超越时代的，普通人根本难以理解，他既希望有人可以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又不愿意被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质疑。

讯问室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陈凯的反应。整个房间做了墙面软包，软软的泡沫外面绷了一层粗糙的浅黄色棉质表皮。软包材料防潮隔音，关上房门，整间讯问室便如同进入了异空间，除了墙上的挂钟间或发出电流的沙沙声，再无任何声息。

“我的研究课题是脑结构与心理功能，通过脑成像技术，观察罪犯的前额叶皮层和顶叶皮层的活动。”说完这句话，赵平生转身回到审讯桌前从容落座，脸上依旧平静，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

他俯身凑到陈飞耳边小声说：“沙茶面要凉了，你先去吃。”

陈飞拧眉表示不乐意，赵平生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听话。”

又是那种蛊惑人心的胸腔共鸣！

罗家楠翻了个白眼，注意场合啊我的叔！

陈飞别别扭扭起身出去，还不忘带上狂翻白眼的罗家楠。两人离开后，屋里的气氛好像又有了变化。

陈凯抬起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自称心理学老师的中年男人，半晌终于问出一个很专业的问题：“你觉得是认知决定行为，还是行为改变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