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沿海的七月,潮湿炎热,咸腥的海风被车窗玻璃隔离在外,可是热气透过玻璃蒸得车里的三个人热腾腾得直冒汗。
岳林捣鼓了半天,车载空调的出风口还是呼呼热风,热得他一张脸上滚满了汗珠,一滴一滴落在裤腿上,晕染出一片水渍;横躺在后座上打瞌睡的欧健更夸张,衣领前后一圈层层叠叠的白印子,搓一搓能掉下小半碗咸盐。
陈飞也热得不行,伸手拍了拍中控台,又拍了拍出风口,没反应。就看他一张脸拉得老长,黑云盖顶,怨气冲天。
岳林小心翼翼开口:“陈队,别拍了,空调坏了。”
陈飞无奈嗯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张不知道哪儿来的外卖DM单扇风,扇呼了一会儿还是热。他瞟了一眼插在车门储物格里的保温杯,那里面是赵平生给他泡的菊花茶,抿了抿唇,他现在想喝瓶冰水消消暑。
“小岳,前边找个超市买瓶水。”
岳林乖巧点头:“好。”
陈飞:“今天走访完,你就把车送去修,守着他们修,今晚就得修好,明天咱们还要用。”
岳林:“好,我知道了。”
陈飞:“去局里定点修车厂,别去4S店,记得挂局里的账。”
岳林扯了扯嘴角:“不挂重案组的账吗?”
陈飞竖起眼珠子:“凭什么?又不是我们弄坏的。这辆车可是局里拨给专案组的,不关我重案组的事!”
岳林愣了一下,这样也行?陈队您是真抠啊!
说话间,车子转弯上了跨海大桥,岳林一边开车一边左右瞅道路两边的店面,又往前开了五分钟,他把车停在一个在建工地的门口。他开门下车也没熄火,想着虽然空调坏了不制冷,但换气勉强能用,开着吧,别把一老一小闷死在车里。
一溜小跑冲进街对面的超市,不一会儿,他就提回一口袋各式各样的冰饮料。陈飞选了一瓶绿色树叶,冻过的青柑普洱清凉爽口,微微回甘,一口下肚,冻得陈飞一激灵。
欧健半梦半醒的揉揉眼睛,从后面伸手过来拿了一瓶可乐,一拧瓶盖刺啦一声,听着就很爽。他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揉揉肚子打个饱嗝,换了个姿势半躺半靠在车门上,满足的闭上眼继续睡。
岳林从袋子里翻出一瓶半水半冰的矿泉水,瓶身上滚落的水珠滴在方向盘上,他用手抹了抹,拧开瓶盖吨吨吨喝掉大半瓶,留下一坨冰块在瓶子里晃荡。陈飞看了一眼就觉得牙痛,心说年轻人真抗造,那么冰的水灌下去,也不怕拉肚子。
半瓶冰水下肚,一下子缓解了大半暑气,岳林系好安全带,一打轮继续上路。
车子顺着滨海大道往东两公里下辅道,就是通往远洋码头的路。陈飞望着窗外,可以看看停在港口的远洋货轮,隔着车窗玻璃,还能听见嗡嗡的汽笛声。
岳林撩起眼皮看后视镜,盘算着要不要转弯抄近道去港口,正集中注意力观察后方来车,就听见陈飞的声音:“小岳啊,你对陈凯这个人有什么想法?”
他被惊得抖了一下,冲车窗外翻了个白眼,车辆行驶过程中不要和司机聊天啊喂!
一晃神就成功错过了路口,岳林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瞥了旁边老头一眼,就看见老头双手抱胸,手指头无意识地一点一点的,优哉游哉地闭目养神。
岳林在心里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难怪林组长说自己跟着陈飞能学到不少东西,可不是吗,跟着他不但有现场教学还有随堂考。他犹豫着要不要假装没听见,余光就瞥见陈飞转过脸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看来是蒙混不过去了,他只能狂烧CPU。
陈飞对岳林这个孩子的印象挺好,听他家老赵说,这孩子原来在许杰手底下,聪明踏实、勤奋好学,是个好苗子。正打算好好培养,过两年给提拔个副所长,结果一不留神被悬案组忽悠跑了。
他一想起许杰因为岳林的叛逃,气得在电话里跟老赵一通嗷嗷的事儿,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许杰现在对悬案组和林冬怨气大得很,一提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脑仁儿都快烧干了,岳林轻咳一声开口道:“这么多年陈凯一直隐藏在暗处没有被发现,说明他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他能躲过一标三实,从来没有留下过DNA或者指纹信息,说明他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作为一名名牌大学的医学生,放弃大好前途,沉迷于血族转化这样不切实际的事情,说明他的性格中有疯狂偏执的一面,这类人通常很固执,往往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从黄辉龙的询问笔录中可以看出,陈凯善于与人沟通,很会伪装,善于蛊惑人心。”
说罢,岳林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生怕挨骂。陈飞眯着眼听他说完也不做点评,手指头继续有节奏的一点一点,半晌才接着问:“你觉得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一般来说,犯罪嫌疑人藏匿地点要不就是特别偏僻隐蔽,很难让人发现;要不就玩灯下黑,大隐隐于市,干脆融入人群里。陈凯需要一个固定场所来实施他的医学实验,这个实验室还得看起来很正规,具有一定的迷惑性,才能让受害者放下戒心,甘愿在这里接受治疗。”
陈飞点头表示赞同。想想看,假如陈凯指着一个烂尾楼说这里是治疗室,想必就算是头猪也知道不对劲,不可能老老实实进去接受电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