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从傍晚吃到深夜,老老小小酒足饭饱全都瘫在椅子上不动弹,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赵平生结完账,大家才簇拥着苗红往外走。
“各位警官慢走,有时间常来啊!”老B把大家送出门,招着胖手道别。刚刚他好说歹说非要给陈飞和赵平生一人塞了一口袋大螃蟹,感谢两位领导当年对自己的照顾。两人推不掉,只能把滴着水的袋子拎上车,小心的放在后备箱里,准备拿回家搁桶里先养着,周末给姐姐陈惠和弟弟赵平辉送去。
“陈队、政委,你们先走,我送他们几个回去。”乔大伟一边扶着苗红慢慢走,一边招呼三个徒弟跟上,手里还拎着苗红的包,活像一头高大的白龙马。
罗家楠剔着牙摆手,拒绝他的好意:“不用,我吃多了,走一会儿消消食。袁桥、欧健,你们呢?”
“太晚了,奶奶刚刚打电话催我来着,我搭师父的车走。”
“我给高仁带了夜宵,晚了就凉了。”
“哟,你对小胖子可真不错!行吧,你们先走,我自己慢慢溜达回去,拜拜。”
罗家楠挥别众人,沿着海滨步行道一摇三晃地往家走。
他一个月光穷警察买不起房,又不乐意和父母住一块儿,明面上的理由是自己上下班没准点儿,大半夜回家会影响父母休息,其实就是不想天天跟他爹碰面,免得动不动就挨揍。
目前他暂住在爷爷罗明哲原先的房子里,那是局里分的福利房,一套65平米左右的两居室,老旧小高层没电梯,外墙被风蚀得斑斑驳驳,一到台风天还总停电,唯一的好处是离单位很近。
前天早上五点不到就来了一伙人叮叮咣咣的打围施工,一问才知道是旧城改造,给小区重新安装排污管,还要安装电缆线,工期至少三个月。刚刚出门的时候,罗家楠琢磨着回家也没地方停车,所以和大家一起搭乔大伟的车。
此刻,海风轻轻的吹拂过脸颊,咸咸湿湿的,让罗家楠裸丨露在外的皮肤黏黏腻腻的不舒服。他盘算着这么走回去,怎么也得一个小时,回去冲个澡能赶在十二点前上床。
月末的夜晚看不见月亮,墨黑的海水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掀起一朵朵的浪花也看不分明。走了约摸一公里拐上一段海防堤坝,罗家楠摸出一根烟,背着风半掩着好不容易点着,吸了一口觉得神清气爽,心里盘算着下次再去老爸那里顺两条烟,啧,没办法,还有十多天才发工资,手头紧。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海边的行人还不少,往来的多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骑着自行车或者步行与罗家楠擦肩而过,每个人的脸上皆是疲惫神情。男人穿着廉价的西装背着包,顶着黑眼圈打哈欠;女人被海风吹乱了发丝,脸上的妆也花了,满满都是打工人的心酸。
罗家楠慢慢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的惊叫声,回头就看见一辆黑色捷达车违规开上海堤,直直冲自己的方向飞驰而来。
罗家楠一个闪身险险躲过,吐掉嘴里的烟放声大骂:“艹,会不会开车!”
这一段防护堤是不允许汽车开上去的,这车突然冲上来,猝不及防的行人全都大惊失色,幸亏夜里人少,不然免不了有人被撞伤。经这么一遭,大家倒是都被吓精神了,骂骂咧咧的往边上靠了靠,又得提防失足掉进海里。
还不等大家平复心情,就听见前面有人喊:“车子撞人啦!有人掉海里啦!”
罗家楠一个激灵,拔腿就往前面跑,跑出去三四百米,就看见两个姑娘惊慌失措的指着堤坝外侧的海面,“刚刚有个夜跑的,被一辆黑车撞进海里了!”
罗家楠伸头往下张望,这段海堤里海面足有五米高,他用手机电筒照了照,看见黑黢黢的海里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随着波浪起起伏伏,糟糕,那人应该是昏迷了。
罗家楠把手机往其中一个姑娘手里一塞,喊了一声“快打120”,然后一个纵身就跳进海里,两个姑娘又是一声尖叫。
入水的刹那,海水巨大的冲击力拍得脸生疼,罗家楠憋着一口气,忍住强烈的挤压感在海水里转了个身,双腿用力一蹬窜出水面,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四下张望也没看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