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与雷瑟并肩站在长街细柳下，远远望着这出闹剧该如何收场。他问道：“史书上记载狐狸姐姐和末代皇帝情比金坚，没想最初竟是这般，难道她后来用了媚术？”雷瑟只冷哼一声，目光仍在旧时的本体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

向晚脸涨通红，听懂雷瑟意有所指，暗讽自己手段并不光彩，一时无话。不多时，他们便见一朱衣女子在春锦殿外落了轿，解下珍珠头冠让侍婢收着。她身后的老妇上前欲劝导，却听那女子高声道来：“我看今日的大礼是办不了了，母后还能怪我失了礼数不成？”她金箔贴面，耳坠垂珠，脸色倨傲，细细打量着远道而来的乌勒国公主。

白玉晴上前施礼：“长公主安康。”她眉眼含笑却不张扬，举止又大方得体，静和公主一时却挑不出刺：“这门婚事，皇兄本也无意。”她说到这顿了顿，看那乌勒公主不为所动，心下不悦，反倒是惹得女官进前谏言，言谈失仪云云。

“母后在殿前安抚百官，乌勒公主可愿意随我去猎场一趟？”她也不管女官反对，直直盯着远道而来的新嫁娘，倒有些饿虎扑食的意味，“如此倾城美貌，皇兄见了也动容，那我就不需多费唇舌了。”

那乌勒公主恐怕早已在塞外与情人恩爱缠绵了，白玉晴修行千年哪会把人族姑娘这点细小心思放在眼里：“一切由长公主安排便好。”听闻南朝长公主打小娇惯，如今嫁了状元郎，性情依然反复无常，一打照面白玉晴便有猜想，她对皇帝的感情恐怕并不单纯。

“哎，母亲这回真是丢给自己好大一难题。”白玉晴在心里叹气，禁卫头领开道，她挥手示意自己骑马便可，留长公主独自搭上辇车，不然这一路上还不知她要折腾些什么。除外，一进金吾，白玉晴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神识扫视之下却一无所获，这种压迫感让她无法再待在狭窄的辇车里安坐着。而瑟瑟也不知盘算着什么主意，化成渡鸦随着车队，一路往西出了宫门。

向晚问道：“还记得你跟上去要干什么？”雷瑟坦白承认只是想搞点恶作剧：“济灵日常管束很多，周遭有趣能玩的人也太少，恶魔需要刺激。”向晚此时倒还不明白刺激都包含哪些类型，只笑着说：“是那时没手机玩吧？”

西山鹿苑，明琮独自一人坐在矮矮的土丘上，无神地遥望天边。金弓也卸下放在一旁，换上这身窄袖便服让他舒适多了。他费了不少功夫才甩掉亲卫，得以享受这一点零星的自由。算时间，和亲的乌勒公主已经进了宫城，既然母后和相国这般用心要结这姻亲，让他们好生接待才算尽地主之谊。

他站起来，望着土丘下正在悠哉吃着草的赤雪，回想数年前骠骑将军牵着它进宫进献。那时自己还未即位，偶尔也觉得世事有相国主张，母后把持，乐得做个闲人。等到登了基，他却多说一句便惹群臣非议，少说一句诸人劝说勤政，坐这龙椅如坐针毡。

北朝近年来屡犯边境，火烧琼玑镇的惨剧传来时，他主张不可再做忍让，然而相国率群臣又一次谏言反对。明面上是帝王，实际却不过是牵线木偶。而这门亲事，太后不知如何被蛊惑，铁了心来要促成。乌勒国君乃是两面三刀的小人，在外域征战多年，背后捅人的美名早已流传四方，嫁个女儿过来算得了什么，他那亲姐姐也还在北朝做皇贵妃！

长公主和白玉晴到鹿苑驿馆时，已是近黄昏了。长公主将驻扎的守备痛骂了一回，急派遣出去寻皇帝，自己也换上轻甲，上马随队搜寻。白玉晴看在眼里，心底感慨世人都说皇族无亲，这妹子对兄长一片心意可算赤诚。她寻个借口，要求休息片刻随后赶来，转身便在驿馆外寻个僻静角落唤来此地鹿灵问询。

向晚转向雷瑟问道：“狐狸姐姐当年进宫是为什么？她也没明说过。”“始源神陨落后，东西两界各自为政，深渊不清楚东方妖族当年的谋划。狐族是天地生养的灵物，妖力来源与我等不同，近百年来我才回过神来，这场神堕应该毒害了所有异族。”

向晚还想细问“神堕”，瑟瑟那头又有小动作了。小恶魔招来狼妖，轻而易举便控制其神志。他见白狐鬼鬼祟祟的，恶趣味上来，便想制造点乱子迫她一展身手。“混进人界搞事，妖族之前甚少有此作为，狐王如今小动作还不少。”神子那头难有进展，找东方本土的妖灵研究研究倒也不坏。

白玉晴跟随鹿灵，越过山溪，在林间奔驰，裙带飞扬，笑靥如花，心情大为舒畅，若能日日如此，千幻岩她也不稀罕回去了。她很快就穿过树丛茂密的地带，望着鹿苑北的一片草原。鹿灵低鸣两声，散做光点消失了，看来小皇帝就在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