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腾地站起身,向九曜拱手:“神君有神君的本事,若要用强,我也无法。你口中之恶魔邪物,是我最珍视之人。请神君高抬贵手,他于我无害,我有线索可证。”鬼王蹙眉,这小子竟然藏私,听他继续说着:“在他的幻术影响下,我曾梦见过将军。”向晚将清源道观那一日所梦之事悉数告知了,将军曾在一片寒潭边自诉己罪,痛彻心扉。
寒潭……九曜和鬼王对了一眼,俱是毫无头绪:“就这些,没有其他的了?”玉井仿佛有了点线索:“当日将军受伤离去,想也去不远的。离开云旧城近些的洞天福地,可排查一番。”这条想法被否得很干脆:“若是近旁,这数百年早被找到了。”鬼王也认可这判断,好在现在至少找回了“心问”。
他们的目光回到了配在向晚身后的古剑。“你的意思是,留恶魔在你身边,你日后仍会想起将军之事?你怎敢保证?”鬼王也说道:“神子之躯,终与邪物天然隔绝,纵使有契约加身,日久天长,不是他侵蚀了你,便是你……净化了他。我与他父神有几分交情,现在带他离开是最好的决定。”
“净化,侵蚀……那是什么?”玉井代为解释道:“神之力至善至纯,与恶魔之力恰巧相反。眼下你力弱,邪力在旁,天然地要吞噬掉你来助长威势。假以时日,你神力觉醒,局势又当翻转了。你或当我等诓你,不如你再回想这多年恶魔可与你有许多亲近举动?”
向晚整个人顿住了,原来如此……“济灵”总不让自己触碰到他,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愣了很久,也讲不出什么话,意念像是冰封了般,空旷的明尊殿静得可怕。东川使眼色让安娴提醒下向晚,定睛却惊觉神子无声地流着泪,眼里俱是迷茫,细瞧去,却有股天地万物也不再相干的意味,一下也没了主意。
鬼王看在眼里,大是不满却也无话说。不待向晚收拾好心情,九曜已开口:“你要留下他便留下罢了,寻回将军遗骨要紧。然为防邪力侵蚀,你必得时常来天界走动,我等方能安心。”
事已至此,似乎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然鬼王并不同意的:“神之魂灵重过将军遗骨,留那恶魔在身边,谁也不知日后会如何。”他稍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何况,神子未必应允你的神令,即便答应了,他将来不愿来天界,你也无法可寻。”
九曜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话锋也不留情:“我会无法可寻?神子若要一意孤行,带到崇天殿锁上千百年有何不可?”鬼王心底感叹着神君演技愈发精进了,嘴上还说着软话打圆场。但这也得先看向晚如何表态。
安娴轻轻拍了拍晃神的向晚,提醒他该说点什么了。“等他醒了,再问他的想法吧。”向晚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丝丝清明,他还有许多事未弄明白,现在就决定要“济灵”留下或离开都还尚早。
九曜站起身:“若你要留下他,我须得带走神剑,免你日后反悔,忘了自己身份。”这似乎已是最大让步了,还是向晚打出“忆起将军”这张底牌才勉强争取到的。神剑反正也不大瞧得起自己,让它去也好,向晚没说什么便接受了。
玉井在他身后提醒滞留人界时间已有些久了。九曜不再多说,驱使神剑傍身,大步流星离开了明尊殿,众道士跪伏在地恭送神君。只在飞升之际,九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鬼王,这四弟究竟为何能长时间行走人界?人界浊气于神体有害,对鬼物的一身鬼气也当有剧烈刺激才是……
安娴扶着门柱,远远望着神君身影消失在云头,长舒了一口气。她在殿里大气也不敢出,没看顾好神之子,要降罪是轻易之事,好在神君并没为难自己。道士们依旧趴伏地上不敢起身,神君没过问御神府一干旧事,这群人感怀涕零也来不及。但这不过与东川料想的完全一致——他们的心思只在神子身上,御神府眼下掀不起风浪,收不收拾鹤观根本无足轻重。
安娴欲回殿里看向晚心绪如何,一侧身看到清源穿过长廊,往明尊殿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