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颂微讶,没想到陆尹珩忙成这样还有空关心这边的事。她把联系方式发过去,看见姜远出去打了个电话。十来分钟后他就返回来,告诉傅青颂他已经都安排好了,一会儿酒店工作人员会送餐券过来,需要麻烦傅青颂代管一下。
茶歇间隙,姜远在会务群和会议群里都发了通知,告诉大家餐饮变更的事情,餐券可以来傅青颂这里取。
众人累了两天,会务人员更是够呛,眼下论坛马上就要结束了,正是该放松的时刻。几个来帮忙的学生看到消息后,都忍不住在后排悄悄欢呼了一声。
自助的档位傅青颂都了解过,她留意了一下,发现姜远改的海鲜自助是这家酒店的最高档。
至于分发餐券,傅青颂也只是在会议结束后多留了一会,等着桌上的餐券被领得差不多,会议室里的人也走光了,除了动动手指和费费口舌,她用不着出其他的力。其间有两位学者表示对她的论题很感兴趣,想和她多交流交流,还有一位言辞犀利的教授批评了几句,不过既然来了,傅青颂打算趁着一会晚餐的时间轮流请教一番。
令傅青颂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位学术大牛蒋运恒也留到了会议最后一晚,原本这种级别的学者此刻应该出现在楼上某个包厢里。不过据说他拒绝了不必要的应酬,只想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关平多叙叙旧。傅青颂侧耳听了几句,发现他们在筹划明年预备在首都大学举办的一场会议。
有关教授在其中帮忙周旋,傅青颂趁机前去请教的过程并不困难。就餐期间,蒋教授就傅青颂论文的观点做出了点评和交流,让她一下子豁然开朗,有了下一篇论文的思路。对方就顺便邀请她明年也去参会,届时正好发表她的下一篇论文。
至于今晚的餐品,算是巧合地投其所好了。人嘛,总会有自己的喜恶。蒋教授本就很看好傅青颂现在的研究方向,陆尹珩临时让姜远去变更晚餐的决定正好迎合了蒋教授的嗜好,他一高兴就多说了几句,给傅青颂指点了好几个有待开发的新方向。
傅青颂盘算着,大牛的眼界到底是开阔,光他说的那几个方向中,单拎一个出来她都能写本书了。要是运气好,等她明年毕业找工作的时候还没有人做这几个方向,她就可以直接着手写大纲,为出版自己的著作做准备了。
这次办论坛的钱是陆尹珩出的,不少功劳却落在傅青颂头上。她有时会好笑地想,要是两个人不熟,八成能结下不小的梁子。实际上傅青颂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她在请教完论文的问题后就找到姜远,问他陆尹珩的去处。
他这种身份的人不会到大厅里来就餐,此刻陆尹珩应该和井院长以及另外几位领导在包厢里用餐。傅青颂找到姜远,是想知道他们的应酬几点能结束。
“应该不会太晚吧,另一个同事跟在陆总身边,我现在问问他。”姜远说道,眼看自助都差不多要散场了,“我觉得现在也差不多了,我有陆总的房卡,你要不去他房间里等?还是傅小姐你还有其他安排?”
傅青颂后面确实还有别的安排。她几分钟前就收到林可梦的消息,说自己已经在酒店外的停车场等着了。
她想先回去收拾东西:“我今晚不住酒店,陆尹珩应该是知道的,你告诉他忙完直接去我房间就行。”
总共两天的会议,傅青颂没带太多东西,收起来很快。大约二十分钟后,她就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间,陆尹珩迟迟没有回消息,大概是饭局还没结束。
傅青颂想到一会要做的事,居然有些惴惴不安。
长廊尽头的阳台门开着,白色窗帘被吹得飞起,露出夜色的一角,以及纤薄潮湿的雨幕。
傅青颂设想着稍后可能发生的场景,任心中的不安肆意蔓延,抬腿向阳台走去。
陆尹珩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只拉杆箱放在某个房间门口,而走廊尽头的白帘之下,一个些许寂寥的细长身影半遮半掩,面朝夜雨不知在沉思什么。他随之往那边走去。
阳台的门被关上了,陆尹珩抬手拉动玻璃门,随着缝隙的敞开,一缕轻幽的烟雾便随风笼过来,混着雨夜的潮意和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缠绕出一种特有的略带厚重感的苦涩味道来,几乎让人上瘾。
她手里那支烟已经烧尽,薄荷爆珠的位置被捏得皱皱巴巴,但她仍旧停留在这里等待着,神情踌躇。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抽闷烟?”陆尹珩出声时,傅青颂微微惊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这才意识到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刚才的推门声都没听到。
“在想一些事情。”傅青颂简单说道。
她并不是个对烟有瘾的人,有时甚至都不过肺,这只是她焦虑严重时的一种排解方式,就和她喜欢抱着笔记本去酒吧找论文头绪一样。
陆尹珩也知道她大概不是个烟鬼:“怎么,会开完了,和想见的教授聊过了,批评也都接受了,反而觉得压力大了?”
傅青颂没有否认。这确实是原因之一。
“这次办会谢谢你,我知道你做了很多,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其实今晚这钱你不是非要花的。”傅青颂说着,突然反应过来,“蒋教授今晚留在这里,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我可没那么大面子,我只是拜托关老师留了下人,没想到真留住了,然后就顺势投其所好而已。”陆尹珩很淡然,“你何必纠结这些呢,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往后说不定还要经常往平大跑,就当提前熟络人脉。有些饭局迟早都要组,要等你下次有空,还不如趁这次就把能抓住的机会都抓住。”
傅青颂知道他是好意,但这种举动同时也意味着,他有些越界。
“我没说我会回平大。”她提醒道。说不出是因为什么,除了一部分心理上的压力外,她居然也感到一丝害怕——怕今后选择的结果会让他失望。
“我知道,但你不用有压力,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毕竟我在H市人脉有限。”陆尹珩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他要是真想做,能做到的还有很多,但他知道傅青颂不会喜欢那些做法,他也无权左右她的想法。
见他反而少见地紧张起来,傅青颂觉得又新鲜又有趣。要是放在平时,她多少都会调侃几句,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和要做的事,傅青颂就完全没有这个心情了。
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不算早了,但明天她还有别的事,况且今晚又在下雨,这是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节点。
“走吧,先把该办的事办完。”傅青颂说道,一边回到走廊一边顺手将烟蒂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