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主题是我提的,这几年国外讨论很热门,我就试着和文学院的关教授提了一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没想到他也很感兴趣,就打算号召一些学者来做跨学科论坛。”傅青颂将事情经过简单带过,见井怡重新准备起来,倒是觉得很稀奇,“你还真跑得动?我现在跑50米都费劲。”
井怡当年是她们班的运动健将,不过毕业后忙于事业,连健身的时间都少有,现在估计也是成绩大不如前。
“嗨,随便跑跑,重在参与。”井怡语出惊人,“我这都不算什么,陆尹珩还报了男子五千米呢。”
“多少?”林可梦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傅青颂更是暗暗咋舌。
“老胳膊老腿的,他怎么那么想不开?”傅青颂半开玩笑道。
她这话倒真不能不说饱含一把辛酸泪,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正处于尴尬阶段,她自觉人一旦过了25岁身体机能便会下降一截,这是她深有体会的。这些年专注于学术的生活只能说是“助纣为虐”了,颈椎和腰椎都硬得像刚装好的钢板,她相信“日理万机”的陆尹珩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无论日常锻不锻炼,要和血气方盛的大学时期一样长跑,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件容易事。要是问问工作五年以上的上班族哪个还能无痛跑下五千米,傅青颂直觉数据不会太令人满意。
“你不懂,陆老板有自己的追求。也许他是想把自己出血买的一等奖拿回去。”井怡调侃道。
林可梦一想到体育运动就头疼:“只能说你们都太以身作则了,像我和青颂就不为难自己。”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林可梦八卦道:“你猜陆尹珩能跑第几?他都是投资人了,没准以后学校里哪个新楼还要以他的名字命名,他还要亲自参加运动会,会不会太拼了?万一被人拍到放飞自我的表情包传到网上,就更精彩了。”
“投资人就不能参加运动会了?”傅青颂说到一半也忍不住八卦,“那他总不能是真的为了跑第一,然后把奖品拿回去吧?”
林可梦打趣道:“什么奖品让他这么拼?就算不是海景房,那至少得是湖景大平层吧。”
两人促狭地笑起来。
“下午就清楚咯。”傅青颂远没有林可梦表现出来的那么期待,但对于那些没有被表现出来的东西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傅青颂直觉她心里是有期待的,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之感,可她也难以说出这和她当年同林可梦久别重逢后有什么区别——也许吊诡之处正在于她同林可梦是多年无话不谈的密友,所以她心怀这种期待是理所当然,而陆尹珩却不然。
他们不过就是说过几次话、吃过几次饭的同学,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当年歌唱比赛结束后,傅青颂就回家继续忙自己的实习和论文,等一切基本上尘埃落定时,也就是毕业论文答辩顺利结束的时候了。
那是个多雨的下午,她在从答辩现场回宿舍的路上和陆尹珩偶遇。
傅青颂打着伞,起初还没意识到对面走来的人是他,直到陆尹珩先喊出她的名字。
“你刚答辩完?怎么样,顺利吗?”他问道。
傅青颂点点头:“挺好的,顺利通过了。你那边呢?”
“我们班是昨天答辩的,已经顺利结束了。”他一手打伞,一手拿着一叠装在文件夹里的材料,“我去院里送文件,一会……你有空吗?要不要一块去学院旁边的咖啡厅坐一坐?”
傅青颂微微睁大了眼,似乎在因他的邀请而讶异。
透过细密的雨雾,他能看见那双灵动眼眸中的情绪——微讶,思索,然后是抱歉的笑:“谢谢,但下次吧,我今天家里还有事需要我赶回去。”
今天正好是傅青颂妈妈的生日,她答应妈妈答辩一结束就赶高铁回去一起庆生。
面对傅青颂的拒绝,陆尹珩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平静地笑笑:“那么,一路顺风。”
他的从容如常甚至让她怀疑刚才那句邀请是她一时的错觉。
然而她口中的“下次”,转眼便是毕业的那年的夏天,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六月。或许当时谁也没把一句婉拒的托辞当真吧,傅青颂想。
那时伴随着班级群里一则则关于文件处理的通知,以及一次次来自物业的催促搬离信息,傅青颂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
平州离她家近,实习的事情又刚切割完,不知不觉她就拖成了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纵然知道毕业并不意味着永别,想要见到的人还是会再见,但这毕竟意味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结束,傅青颂看着空空如也的宿舍,依旧难免感伤。
行李收得差不多时,时近傍晚。
她们楼层住得高,每到这个时间都会有昏黄的日光斜斜落进来,将宿舍角落里傅青颂的书桌映得金黄一片。遗留着历史印记的刻痕在金晖照耀下鲜明浮现,似乎将潜藏在深处的记忆也牵引出来。
外面很热,还有些闷,空气里穿插着躁动不安的蝉鸣。
傅青颂关了空调,推开阳台门走出去时,一面深深呼吸潮湿的空气,一面听见广播台按时按点地响起声音,很应景地开始播放夕晖乐队的歌曲。
那个瞬间,傅青颂脑子里突然冒出点什么被忽略已久的念头——她好像爽约了,尽管那并不算一次正式的约定。
不知道陆尹珩还在不在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