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被揪掉一根头发之后,老实了:“老大,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柏淮端一盘烤好的肋小排放小木桌上,往尤加面前推:“我房东,都别乱叫,叫姐。”
口子打开,尤加顺势放下筷子:“你们好呀,我叫尤加,尤加利叶的尤加。”
对面的男生咧一口白牙:“姐,你还记得我们俩吗?下午见过的。”
尤加点头:“当然记得。”
“我叫黎卡,小名小卡。”小卡指着旁边的人,“她叫美纱。”
“姓美吗?”尤加问。
“对,我爸倒插门。我和我弟都跟我姥姓。”美纱说。
戴棒球帽的男生轻点头:“戴安。”
尤加回以微笑,最后看向头发卷卷的男生。不知是自来卷,还是理发店烫的。
卷毛高举夹子,自我介绍:“我叫大头。”
尤加嘴巴张成圆:“没见过姓大的呢。”
大头挠挠头:“我的本名叫麦尔哈巴·加克斯力克。”
“啊,大头你好。”压根记不住,尤加秒放弃。大头好啊,大头妙。
陈姐的小女儿也来凑热闹,蹦蹦跳跳箍着尤加的肩,喊她姐姐,又扑进陈姐怀里说想回家了。
大家念着小朋友还小,纷纷和陈姐道别。并保证一定把后院打扫干净,完完整整归还。
食材还剩下不少,柏淮让陈姐打包新鲜的带回家。他出去送了一段路,才又返回后院。
火锅调小火力,鸳鸯锅咕哝咕哝滚着。尤加一口肉一口菜,没了刚进小院子的拘束感。
柏淮坐在张姐刚才的位置,问:“小卡和美纱呢?”
尤加捻着一块肋小排在啃:“他们说出去消消食,顺便买西瓜。你们没碰上吗?”
“可能错过了。”柏淮说,“烤肉火锅还合胃口?”
尤加腮帮子鼓起一边,竖起大拇指:“好吃。”
“那就好。”柏淮拿勺子搁楞,免得糊底。
“什么?”尤加没听清,往他那边侧了侧。
柏淮对着凑过来的脑袋,轻笑摇头:“没什么。”
大头和戴安那边已经烤好,端着羊排和牛排坐回桌边。
大头先给尤加分一块羊排,又端起自己的饮料,碰尤加面前的瓶子:“姐,对不起啊,我刚才秃噜嘴了,您大人有大量。”
“哎,多大点事儿。”尤加也跟着喝一口。她很久没跟如此有活力的年轻人混一起,年龄感距离感一下被消除不少,她打量卷毛不是很立体的五官,好奇,“大头啊,姐觉得你长得不太像当地人呢。”
大头嘿嘿笑:“见过我的人都这么说,老大更绝,他直接问我在哪儿办的假证。”
尤加差点没忍住笑,捂住嘴。柏淮随他们嘚瑟,拿起盘子,继续往锅里下肉。
大头接着说:“其实我就是生在当地,没有当地血统。跟的我继父姓。”
尤加再看向他时,多了分同情。
安安静静的戴安也和她碰杯:“姐,不用可怜他,他继父很有钱。只要不创业,随便他造。”
尤加噎住。得,还是可怜可怜她自己吧。
“你手机是不是在响?”柏淮低声问。
两个未接来电。徐逸成的她直接略过,看像另一个。是三姑婆打来。尤加回忆半天,拼凑出她的长相。
尤家在这边已经没有太亲近的亲戚,搬走的,去世的,移民的。奶奶离开后,唯一偶尔联系的,也就只有三姑婆一家。
尤加寻了安静的地方回拨电话,回来后,翻包找钥匙:“你们吃,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她也懒得带包了,只拿手机钥匙往外走
“又要回去加班?”柏淮偏头,看她动作,下一秒跟着起身。
“没,我姑婆让我过去取点东西。”
柏淮落后她一步,停在楼梯旁的院门边,双手又揣在长裤后兜,目光随尤加移动。
尤加念着后院有人,直接停在路灯下,等散了再推进车棚。她同平时一样,跨坐上车,车子往□□斜些许,左脚后跟蹬开脚蹬子。
钥匙一拧,仪表盘没亮。拔出重插,再一拧,还是没亮。
尤加暗骂这车傲娇,熟练地来个无影脚,结果这一踹,把盖儿踹掉了。
踏板里头空荡荡,电瓶没了。
尤加先是怔,后是怒,眼睛瞪大了些。
谁!是哪个孙儿偷了她的电瓶!
柏淮见那电瓶盖板躺在地上,尤加呆在原地,稍一琢磨,抬脚往她身边靠。
“这边有监控吗?”柏淮蹲下,扯出黑红两根电瓶线。截口平滑规整,像是被剪断的。
尤加发愁,认栽:“这里头没有监控,只有巷子路口有。”
二手电瓶值不了几个钱,报案也不一定能追回。先解决眼前事。柏淮问:“你姑婆家离这边远吗?”
不到三公里的距离,走路嫌远,打车嫌近。尤加又不想蹬共享。
柏淮余光扫过不远处的三轮车,有个不太靠谱的主意。他试探问道:“要不,我送你过去?”
“嗯?”尤加倏地扭头,“你有车?”
三轮车怎么不算车呢?柏淮指着那三轮车:“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送你过去。”
尤加“咦”了一声,稀奇凑上前。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莫须有的虚荣脸面,下乡的时候手扶拖拉机她都坐过,区区三轮车,简直是小意思。而且从刚才通话的语气,三姑婆似乎还挺着急。
“不介意。”尤加说。
“好,我去拿钥匙。”柏淮道。
两个人挤在前座,轰隆隆叮铃哐啷驶出安和巷。
柏淮绕过一处井盖,车子打晃。尤加一时没摸索到可以扶稳的位置,情急之下抓住横在身前握车把手的手臂。
肌肉紧实,弹性佳——尤加触电般收回手,别扭地抓住左侧的矮扶手。
风从西边吹,吹散尤加的黑发,打在柏淮手臂,肩上,脸庞。柏淮食指勾绕缠在嘴边的发丝,有点痒。
“尤加,要不,你把头发系起来吧。”柏淮说,“有点挡视线。”
“噢,好。”
尤加以指作梳,拢起长发,拉下套在腕处的发绳,三两下系了个低丸子头。视线放远,看路标,给他指路。
三轮车颠颠晃晃碾过减速带,尤加往后挪了下屁股,还是很好奇:“怎么想到弄这么一辆车?”
柏淮简略说明车子的由来,接着道:“说实话,我有时候也搞不懂他们的脑回路。”
尤加莞尔,嘴角上扬的幅度更明显了些:“几个小孩都挺有意思的。”
柏淮不置可否:“闹腾。”
“不好吗?证明有活力,干活的时候认真,不出差错就行。”还是有活力好啊,年纪轻轻就死气沉沉老气横秋,可不是一件好事。
红色三轮车汇入车流,与各色陌生车辆会车,又离开。再往前,便是通往一片自建房小区的路段,几乎没有什么车,连行人都少。忽然一辆白色卡宴主驾驶脚下重了些,一个急刹,停靠在路旁。
徐逸成不自觉握紧方向盘,目光追着车后镜中已经变成点的三轮车。
他没看错,车上的人是尤加。
尤加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开怀过。不对,她曾经也这么笑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鲜少再见到如花般绚丽明艳的笑。更多时候是清浅的,情绪模糊不明的。
坐在副驾上的人被惯性往前带,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揉着眼睛醒来:“学长,怎么在这里停下了?”声音如莺,细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