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裴慎总觉得,被人依靠是极其令人厌烦的,像他的那个便宜弟弟,理所应当、贪婪地利用了自己十几年,因为看在母亲的份上他懒得计较,但现在那个女人早就死了,天子还想和以前一样已经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他莫名又有些改变了这个想法。
或许,被人依靠着也是不错的。
就像每一个普通人家里一样,在家的妻子会等待晚归的丈夫……
他脚步一顿。
紧接着继续往前走。
十七听到脚步声,稍微坐直了点,却还是软绵绵的:“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他仰着脑袋看裴慎。
裴慎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说这还是因为自己早退的缘故,只是道:“饿了么?”
“有点。”
裴慎便笑:“虽然今日事情有些多……但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还是只陪你一个人。”
十七抬了抬下巴:“这是你应该做的。”难道陪自己还能想着陪别人吗?太不识好歹。
他柔顺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如鸦羽光滑油亮,整个人像山野里俏皮的精灵。
“好,应该做的。”裴慎拉起他坐好,“吃饭罢?嗯?”
有人立马将桌上的猫抱走。
饭菜再好吃也差不多就是那样,但十七对饭后的小甜水还算满意,他翘着脚将大部分吃完——吃不完就倒给猫——然后就坐在一边休息。
只是裴慎最近似乎又开始忙了起来。
有人叫他,他就要离开。
刚好十七也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就也说要走,裴慎叫人跟着他,他并没有等,直接带着猫离开了。
出了偏门,一众喧嚣全部甩在脑后。
猫好像看出他有些不开心,伸出爪子摸他的手:“怎么了小十七。”
“有点无聊。”他说:“不喜欢。”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脚步声他与猫的说话声,猫躺在他的怀中,贡献出自己的脑袋:“一群凡夫俗子,本来就没什么有意思的,等到都结束就好了。”
十七戳着他的头:“你好像知道些东西,可你不告诉我,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猫:“但是这个地方,除了……反正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十七抬眼,今天天气很好,他踩着阳光往前走,忽然伸出手,对着太阳张开:“你说……把它们都烧了,怎么样?”
猫愣住了:“烧了?”
他接着说:“我喜欢火……”
有一只青绿色的蝴蝶从他的手心飞出,蝶翼大而薄,振翅之时,如带火光,闪闪的磷粉纤尘似的漂浮在空中,而后,悄然而逝。
好像短暂又美丽的一场梦,好像他这个人一样。
猫看得有些失神了:“……小十七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要是杀人猫就会递刀,他要是放火猫就浇油,对于妖怪来说,信仰不再是规矩、礼教与普度众生的利益,而更加关乎自我,这与他们大多独居的习惯息息相关,邪祟们的道德感不高,只会做令自己高兴的事,忠诚、专一,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很难得的事。
虽然貔貅是神兽,可他毕竟是被天道惩戒过后的一只神兽,又在白帝山居住许久,某些方面已经被同化了。
猫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十七。
“……算了。”十七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没缘由的放火干嘛,回头让裴慎给我放烟花看。”
他撸了一把猫,蹭了蹭他的皮毛:“回去罢?”
猫被这个动作弄得有些雀跃,忙不迭点头。
云层缓缓被风吹动,阳光短暂被遮住,十七迈着步子走向前方,马上就要到了大路之上。
侍从还未找来,但再走一会儿,他们都要到了。
也就是在这时,身后掠过一阵风。
风撩起了十七柔软的发丝,隔着幂篱,他的余光好像看见了身后掠过一抹黑影。
猫也发现了,但他没有看清,眯着眼继续转悠打量。
黑影再没有出现过。
十七低声道:“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