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的长发垂落在地,猫替他扒拉着塞回身上,免得粘到地上的灰,又将脑袋凑了过去,尖耳朵平平缩起来。
这是一个讨好的动作,他知道十七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也喜欢抚摸这类动物的手感,猫不介意用这一点来献媚讨好……某种意义上,他其实很乐意。
虽然猫不是真的猫,但被美人抚摸实在是舒服,拒绝不了一点。
果然,十七摸了一把猫脑袋,算是认可了他的讨好。
猫躺平在地板之上,四只爪子缩着露出肚皮来。
十七看见他这样,心情好点了,轻轻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猫听见这声“哼”后骨头都酥了。
他说:“有时我也在想,如果能找回本相的话……真希望能和你春风一度。”
十七乜斜了他一眼:“撒泡尿照照罢。”
猫翻过身来:“想当年我也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一只貔貅——”
十七:“貔貅能有多英俊,□□子都没有的风流倜傥?”
猫噎住。
十七:“别以为我没见识,好歹也活过那么多年。”
猫讪讪道:“我也算是瑞兽……”
十七:“也是稀奇,我也就算了,天道不喜欢我,你瑞兽还能混到这个地步……啧啧啧。”
猫抱着脑袋:“得了得了,我不和你说了。”
十七笑了一声,把他抱在怀里慢条斯理摸了两下,语气轻轻:“当只猫也挺好的,若你真是貔貅,不一定能近我的身。”
这句倒是实话。猫知道他爱美,也知道他喜欢漂亮的东西,当年白帝山外多少妖魔鬼怪慕名而来,一见美人难忘,头顶珍宝求欢——可他偏偏只是淡着目光而过。
过往的岁月里,只有那么一个例外能得到他的偏爱。
但例外几乎已经死掉了。
这里没有人会对这一段过往侃侃而谈。
所以猫说:“谁叫你那么漂亮,漂亮到让人不安。”
十七在阳光中道:“我也没责任要让谁心里很踏实。”
猫不语了。
已经是四月,这几日天气都很好,雀鸟于枝头高歌,岁月似乎也是如此,在静谧的喧嚣的过程中逐渐流动。
一到白天,四周的仆从就总是格外难以见到,他们好像藏起来了一样,但若是有人大声呼唤,又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十七站起身,在他的侧后方的墙角阴暗处,有一个侍从正躲在那里。
他已经盯着自己很久了。从那天献花之后这人就一直在找机会靠近自己,只是这两日十七被人看得死,他没有机会罢了。
十七捏着袖子里的小纸条。
猫感觉到了他的动作,问:“怎么?”
十七笑眯眯:“没什么,小孩来了。”
他对诱惑别人靠近自己总是很有办法,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天赋,他天生就能引着人往深渊里跑。
只需要站起来,然后往旁边走一走……那人果然跟了上来。
侍从有些激动,他走路的姿势已经尽可能维持平稳,但仍然显得有些像做贼。
他沿着走廊往前走,神态与姿势都很谦卑,脚步却一点不慢,然而等到他走过转角时却发现人不见了。
他跟丢了。
这让侍从有些惊慌失措,以至于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撑起脑袋四处观望起来了——这其实是一个有些危险的举动,若是一旦让其他人看见,一旦有人将这件事拿去告状,大概他就要永远滚出这个地方了。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点,他满脑子都是那小美人的去向。
——就那么一会儿,能去哪里?
忽然,有人在身后点了点他的肩,又轻又甜的声音如鬼魅传入耳中:“……你是在找我吗?”
侍从一个激灵,猛然回头。
却见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自己想见的人正缩回伸出去的手,身子也从微微往前倾慢慢变正,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随着这个动作照射的面积渐渐变大,他又薄又透的皮肤像是在发光,带着温暖与单纯,美得简直像不谙世事的妖精。
十七鬓边别了两朵刚摘的花,白如玉的花瓣到了他的脸侧也暗自失色。他笑眯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毫无歉意的道歉。
侍从突然红了脸。面前的人是如此美好,以至于他积攒多时的那些胆量都如山洪倾泻般崩溃,丝毫不剩。
而小美人怀中的猫如犀利的看客,看着他的反应,毛脸上好像露出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嘲笑。
风轻轻晃动着树叶,树荫如鬼魅摇曳。
在这种几乎令人头皮发麻的氛围中,还没等侍从说话,十七就又开口了。
他的语气很甜:“我记得你。要和我去坐坐吗?……单独相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