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孟寻被搂得几乎喘不过气:“我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老孟也松了口气,大步走了上来。
他安抚地拍了下妻子的肩膀,而后看向女儿:“小橘,你到底去哪了?你妈妈都快急疯了,从知道你不见到现在,十多个小时连一口水都没喝。”
“我,”孟寻有些说不出口,声音越来越小:“去横店看我喜欢的演员……”
老孟愣住,而陈女士听到这个回答,再控制不住怒气,用力拍了下女儿的后背:“你真是疯魔了!”
“爸,妈,对不起,”孟寻红了眼圈:“真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回来就好,知道错了就好。”
老孟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饿了吧?赶紧回家,爸爸给你做饭吃。”
十七岁的尾声,青春期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叛逆,就这么被悄然揭过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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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后,孟寻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中。
伴随一场又一场的模拟考,教室后墙上贴上了一张又一张全年级成绩排名表。
已经用上了全部的努力,但每一次发下来的数学卷子上还是有很多个大大的红叉,每天晚上依然会因为压力太大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
每天清晨走到中明楼下,看着宣传栏荣誉榜上李纵的照片和底下的高考分数,又全身充满力气了。
桌上摆了一瓶从横店带回来的草莓牛奶,一直没有打开,舍不得喝,只用来看着。
他说一起加油。
所以她不能在黎明之前就放弃、倒下。
这一年春节,洛川市文旅部门为了推广这座小城、推动本市旅游产业发展,特意在跨江大桥上进行了一场盛大壮观的烟花表演,很多人都去看了。
那晚孟寻却没有出门,一个人在家里写完两套历年高考数学真题。
后来不知何时市里开始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从此每一年春节大家都会提起2015年的这一场烟花表演,轮到孟寻时,她完全不记得了。
关于那一年,她只记得,窗外噼里啪啦吵闹声中,自己在昏黄台灯下咬着笔头一边哭着一边继续做题,不敢停下。
冬去春来。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
每次回家会去奶茶店买一份薰衣草双皮奶,那淡淡的甜成了整个灰暗苦涩的高三里想念他时唯一的一点慰藉。
某天回家的时候,一推开门,猝不及防看见客厅里放着一块李纵的等身人形立牌,被吓了一跳。
吃晚饭时才知道是她家老孟腆着老脸去跟商场老板要的——
老孟:“爸爸在电视上看到你喜欢的男孩子拍了这个饼干的广告,立马就去给你买了,每个口味都买了,高兴吧?去店里的时候,可多和你一样的小女孩正在跟他的立牌合照,幸好爸爸认识老板,跟他要了半天人家才答应的……”
陈女士也跟着开口:“等你考完试了,爸爸跟单位请假,到时候他和妈妈一起带你去横店看你喜欢的那个明星。”
孟寻鼻子泛酸,拼命忍住眼泪:“谢谢爸爸妈妈。”
孟家夫妻俩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这傻孩子。”
从春天进入夏天,心也越来越坚定,不再彷徨不安。
虽然进步得很缓慢,但回过头才发现,流着汗和泪不知不觉的竟然已经走了很远的一段路。
数学成绩有史以来第一次冲上130这个坎那天,被班主任叫到了走廊上轻轻拍着肩膀,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按现在这个势头继续发展下去,将来上个一本肯定是没问题的,加油。”
六月,一场台风来临,整座城市笼罩在水汽里。
这场雨是十八岁夏天浅浅的顿号,将少男少女们推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分岔路口,从此分割成不同世界。
合欢花又开了。
雨后空气里浮动着香樟树淡淡的香气。
孟寻坐在考场镇定地写完了高中时代最后四张试卷。
走出考场的时候,下了快半个月雨的天终于放晴,马路对面奶茶店招牌被拆下,她看见透明玻璃里桌椅不知何时已经被搬空了,门口贴上了转租告示。
考完试的第一个晚上,认识的朋友几乎都去唱K、喝酒、彻夜不归,恨不得在这个晚上把整个高中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全都做上一遍。
陈女士让她也一起去玩:“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好好去放松吧。”
孟寻出门和温渺渺、隋遇去唱了会歌。
说要放纵,可好学生当久了,好像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于是十点之前就各回各家了。
这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
原来这就是长大了吗?
总觉得,很不真实。
等待高考成绩出来那半个月,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把厚厚的报考指南翻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了几个目标院校。
第一选择是北京那边的学校,第二是距离横店很近的杭州。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分数出来后,综合各方面因素,最终选择的不是北京也不是杭州那边的大学,而是距离这两座城市都很远的星城。
在星城大学官网上查询到被录取的记录后,孟寻终于松了口气。
温渺渺和隋遇相继打了电话过来,戏剧化的是,她俩刚好一个被北京那边的学校录取,一个被杭州那边的学校录取。
三个人就这么各奔东西。
至此,高中时代才算真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