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喜欢的就是李纵啊,怎么可能会是司钦北那款?”隋遇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温渺渺:“也就你这傻子看不出来。”
温渺渺一下掰开孟寻的手:“孟孟,她刚刚说的是真的?”
孟寻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嗯。”
温渺渺瞬间炸毛:“所以她早就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傻傻的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是吗?”
孟寻赶忙拉住温渺渺的手:“不是,渺渺你听我解释——”
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对方用力挣开了。
视线中,温渺渺红了眼圈:“孟寻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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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之间的友谊很奇怪。
自古以来,在男人撰写的文章里,它总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甚至可以根本就不存在。他们写女人为了男人的恩宠抢破脑袋,横刀相对。他们一边歌颂自己如何讲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一边笑说女人哪懂友情,女寝四个人就能有三个群。
事实上,它也的确薄如蝉翼。
会介意很多小细节,会因为“和你共享秘密的第一个人不是我”而认为“原来你最要好的朋友不是我”,然后瞬间熄灭。
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固的结构。
可在友情中,却并非如此。
温渺渺单方面开启了自孟寻与她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冷战。
具体表现在,温渺渺不会再在早读课后跑来七班后门口伸长了脖子找孟寻,强行塞来一个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奶黄包或者茶叶蛋,不会再在课间短暂的几分钟拉着她一起去厕所或者下楼打热水,不会再在放学后拽着她去看帅哥并美其名曰“缓解学习压力”,不再一有机会就黏着她说个不停。
孟寻再迟钝也明白,这回温渺渺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会做到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再也不会理你了”。
这就是“绝交”的意思了吧?
她不敢想,也没有时间去想。
“高考”这座大山紧紧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在它面前,似乎其他所有问题都可以暂时抛到一边。
少了温渺渺在一旁叽叽喳喳,高三更苦了。
孟寻不记得自己究竟做完了多少张卷子,用完了多少本草稿本和多少支晨光笔芯,只记得每天在晨曦中低下头去写题,再抬起头时外边竟然已经黄昏。一场又一场的考试接踵而至,还没来得及为上一张考完的卷子订正,下一张散发油墨香气的卷子又发了下来。
时间的流速太快,怎么也抓不住。而成绩单上的数字却上升得无比缓慢,年级排名总是徘徊在那个区间,几乎没有什么变动。
班主任每天都会叫人去走廊上谈心。
尤其是像孟寻这样偏科严重的。
“如果到了高考你的数学成绩还和这次月考一样,就上不了本科了,自己好好想想接下来得路怎么走吧。”
上不了本科,人生一定就会彻底完蛋了吧。
到了那时,又该怎么面对一直对自己抱有期待的爸爸和妈妈失望的眼神?
这种恐慌和愧疚,无时无刻折磨着她,让她不敢停下,甚至在多年之后,还是会让她从噩梦中猝然惊醒。
就这样一边努力着,一边又茫然着。
完全不记得从2014迈入2015那个晚上了。
2015年1月31日,距离放假还有一段时间,那天夜修时突然听见后桌女生惊呼出声:“天呐”,然后就听见了那个许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见过的名字——
狗仔拍到,《问剑》剧组在拍摄一场高难度的动作戏时,工作人员没有拉好威亚,导致两个演员都从半空摔了下来。
其中一个就是李纵。
“……送医院了……骨折……说不定以后都站不起来……”
尽管她们说得特别小声,断断续续的并没能听得多么清楚,但从语气也能判断出来情况真的很严重。
一只大手猛地攥紧她的心脏,孟寻呼吸不上来,大脑一片空白。
四周所有声响全都消失了,偌大的教室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就连头顶上方灯管似乎都熄灭了。
她的世界陷入昏暗,万籁俱寂。
他受伤了……
孟寻满脑子盘旋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等回过神来,早已满脸是泪。
周围的同学都埋着头争分夺秒奋笔疾书,整间教室安静到只听得见书页翻动“沙沙”的声响。
白炽灯干燥光线折射进她的眼底,不断刺激着泪水继续分泌。
孟寻再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无助感,猛地站了起身。
冒着被教导主任拉去教务处批斗的风险,在这个所有人都必须呆在教室做题的时间,不顾一切冲出了这座牢笼。
在操场上狂奔。
一圈又一圈。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跑到筋疲力尽,跌倒在地,手心被粗粝沙子磨破了皮,鲜红血珠冒了出来。
眼泪都流干了。
却还是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视线落在远处被紧紧关上的学校大门,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要见他。
只有亲眼见到李纵,自己这颗心才能落回原来的位置。
尖锐指甲陷入掌心,不断渗出的汗让伤口更疼,孟寻却浑然不觉。
她捂着胸口,拼命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短暂的几秒钟里,已经想到了该用什么理由和怎样的语气和值班老师请假。
孟寻擦干眼泪来到办公室找老师,用生病这个理由顺利拿到了出校门的假条。
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一趟宿舍拿钱,临走之前心念一动,从衣柜里取出了那件原本属于李纵的校服外套。
下楼时竟然碰到了温渺渺。
尽管急着出校,尽管她们也许已经不算朋友,孟寻还是停下脚步:
“你——”
温渺渺单刀直入:“你要去找他,对吧?”
孟寻一下怔住,不知道一向大大咧咧的她究竟是怎么猜到的。
“……刚才看见你在操场,”温渺渺不自在地别开了眼,“搜了下微博就知道了。”
孟寻轻轻点了下头:“嗯。”
“横店那么远……”温渺渺从裤兜里翻出来卷在一起皱皱巴巴的钱,强行塞到孟寻手里,“支付宝刚也给你转了,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
她顿了下,认真看向对方眼睛:“注意安全,有事就call我,我一直都在的。”
孟寻想说不用,可温渺渺根本不给她机会,说完就转身迅速跑了。
留下她一个人愣在原地。
孟寻回过神来,垂眼看着手里那一卷钱。好几张,红的绿的蓝的,里边还夹有硬币。
数了下,一共是一百九十六块七角。
温渺渺曾经说过,她妈妈一个星期固定给她50块,如果周末帮忙做家务一次会给10块。这些钱她除了用来吃甜食,还要用于买明星海报、唱片之类的,常常不够用。
记得两人还没闹别扭之前,温渺渺说自己从现在开始要节省开销,戒掉奶茶,攒钱等考完试后就去看演唱会。
所以这196.7元是温渺渺攒了很久很久的私房钱,是她的全部所有。
而现在,温渺渺把这些毫无保留都给了她。
孟寻又想哭了。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女孩之间的友谊更为坚固也最为可靠的东西。
她们永远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