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林稚接到了谈烁的电话。
电话那边极其安静,谈烁像是刚睡醒似的,声音迷蒙喑哑:“在哪儿?”
林稚调成公放,手机扔在仪表盘上:“路上。”
“嗯?”谈烁带了浓重的鼻音,“不是说好去我家看爷爷吗?”
还好意思提这个。林稚冷笑:“谈大少爷放我鸽子就算了,还要打电话再嘲笑我一遍,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电话那边再次安静,谈烁的声音拉远又贴近:“唔,抱歉,睡过了。”
人行道上几个行人走过,林稚踩了刹车,不说话。
“昨天临时有个局,是弄得晚了点。”谈烁的声音散散慢慢的,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在哪儿,我去接你吃饭,跟你赔罪。”
“从你弟学校回来的路上。”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谈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真:“你去谈墨学校干什么?”
叫的是大名。
林稚低了低眼:“送他回学校。你这个哥哥不在,我得替你尽兄长的义务。”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这么贴心?”谈烁话说得半真半假,林稚都能想象到他挑起眉眼要笑不笑的样子,“那我就更得请你吃饭了。”
“再说吧。”车子驶进林荫小路,画廊近在眼前,林稚降下车速,道,“我到公司了,晚点跟你说。”
电话挂断,林稚一脚油门,车开进停车场。
画廊Floréal坐落在市中心的风景区附近,跨过一个双向两车道就是内陆湖,安逸又清静。林稚最喜欢夏天的午后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头顶是曼舞的柳枝,眼底是粼粼的水波。
足够解世间千愁。
换了身衣服,补了妆,林稚坐在办公室里打开电脑。工作日的下午,画廊没什么人,她浏览了几个艺术品拍卖网站,有人敲门。
“林稚姐,有人找你。”前台兼行政小徐在门外说道。
这个点儿来公司,那只可能是客户了。林稚掐了掐眉心,提起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妥帖的微笑。
林稚出去的时候,有人正站在她最新收的那幅画前,过腰的长发,未及膝的修身短裙,亚麻布的发箍束在头顶,乖巧漂亮。林稚心下了然,走上前去。
“您好。”
听到声响,女人回头,意外地眯起眼:“学姐?真是你?”
当年林稚在学校里名气不小,除了画画能力本身,还是校园论坛上面评选出的公认校花,既有美貌又有才气,自然博得无数眼球,连外校都知道她。不少人等着她的毕业大作,以及今后的出路。
却不想她在大四那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女人上下打量林稚一番,说出的话与乖巧的外貌没有半分搭边,“我还以为是同名……都说你出国去深造了,怎么也想不到你能在这儿卖画啊。是毕业之后画不出来了吗?”说完夸张地捂住嘴,“对不起我忘了,学姐根本就没毕业啊。可惜那时候大家都说学姐你天赋惊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哦?”
小徐躲在前台后面瑟瑟发抖。第一次有人能把林经理说成“不过如此”……不对,等会儿她俩打起来到底要不要报警啊?报警了会不会影响画廊的声誉啊?
另一边,林稚笑容未变,低头挽了下耳边垂落的头发:“吴小姐过奖了。”
吴曦方才的趾高气扬顿时少了一半,脸上是压不住的惊讶:“你认识我?”
“认识啊。”林稚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衣袖口,“谈烁的每一任女朋友他都跟我报备过。”
吴曦脸色一沉。
虽然样貌比学生时代更精致温婉,但那副骄纵的性子倒是比从前更甚。吴曦比谈烁小两届,祖上经商,一直富裕至今,在他们那届也算小有名气,当初林稚去谈烁学校找他的时候见过,两人在教学楼前闲聊,不知说起什么事情,她扯着谈烁的袖子黏黏腻腻地撒娇,看谈烁的表情,大约很是受用。
那时候林稚还是清冷挂的,袅袅婷婷往那儿一站,几乎没人敢上前搭话。
反观吴曦长得甜美乖巧,恰是谈烁喜欢的类型,两人谈恋爱简直是顺理成章。
至于之后什么时候分手、又为什么分手,林稚不知道,也从没打听过。
谈烁的每一任女友在分手之后都会对他念念不忘,除了他本身的样貌和家世甚少有人能匹敌之外,大抵还因为他对女朋友从来都是百依百顺,无一例外,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笑着替她们摘下来。
在她们看来,那是男人能给的全部宠溺,在之前或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像谈烁那样宠她们。
只是林稚不明白,如果真的是爱,为什么会对每一个人都爱得如此平等,且不分对象。
从回忆中抽离,林稚重新抬头,温柔笑着:“吴小姐,今天来是想选幅什么画?”
本以为这次来能跟这女人过过招,没想到上来就吃了个闷亏。伸手不打笑脸人,吴曦带着一肚子火,想发作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