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也就是秦钰的师父寻找到医治秦钰痴傻方法的时候……
十二岁的秦钰抱着他的布老虎呆呆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的师父师叔们忙前忙后。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师父又一次郑重地问秦钰道:“钰儿,你可要想好了,医治这个病是很痛苦的过程,要经历十五日漫长的蚀骨锥心之痛,你……”
“我想好了,师父,我想变得和大家一样。”年幼的秦钰手里紧紧地攥着他的布老虎,坚定地望着师父。
师父慈爱又心疼地摸摸秦钰的头,问他道:“钰儿怕不怕?”
“不怕!”秦钰果断摇摇头,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师父,朗声道:“钰儿什么都不怕。”
“钰儿是师父见过最勇敢的孩子。”师父微微俯身抱了抱秦钰,问道:“钰儿能不能告诉师父,为什么下定了决心?”
秦钰抬头看着师父,将手中的布老虎捧起来递到师父面前,委屈又期待地说道:“我想让甜甜回到我的身边。”
此言一出,屋内的师兄们皆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秦钰。
师父心里不忍,面上却温和地笑笑,问道:“可据为师所知,是那楚添背叛了钰儿,钰儿还想要他回到身边吗?”
“嗯嗯……”秦钰用力地点了点头,手指扣着布老虎的身体,难过道:“因为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甜甜才不喜欢我,不要我了。等我变得和大家一样了,他一定会喜欢我的,也会回到我身边的。”
……
多年前的话,江泽一直记到了今日,六年过去了,他依然不愿意回想当时秦钰所受的痛苦,因为每想一次,他便会多一分对心疼秦钰,多一分对楚添的怨恨。
“你不知道,那时的钰儿多坚定,多勇敢。”江泽看着楚添逐渐苍白的脸色,缓缓说道:“让我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可有的人……”
江泽忽然冷哼了一声,淡淡道:“可有的人,却狠心抛弃了他。”
江泽的话如同冬日里的火焰,将楚添的心放在冰与火之间煎熬,他抬起眼眸看着江泽,只觉得胸口传来阵痛,疼得让他无法呼吸。
楚添站在原地,心思却飞到了屋内的秦钰身上,他多想抛开一切去拥抱秦钰,可时间不会倒流,过往不能挽回。
楚添双唇颤抖地吐出一口气,对着江泽颔首道:“抱歉。”
“你该说抱歉的人不是我。”江泽摆了摆手,冲着屋内使了个眼色,说道:“我先走了。”
楚添看着江泽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转过回廊,他才回过神来。
而后他猛然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院落,打在楚添脸上,更打在他的心上。
楚添缓缓放下手掌,用力吸了一下鼻子。
然后他转过身,透过门缝看见了屋内熟睡的秦钰。
回廊的烛火透过缝隙打在秦钰脸上,衬得他剑眉星目,俊美无双,一道明光色的光带在他脸上横贯而过,恍若天人。
楚添的心狠狠疼了下,他握住门栓,手指用力攥得指节泛白,眼中却是无限的温柔。
他贪婪又眷恋的看着秦钰的俊颜,忽然下定了决心。
他微微用力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到秦钰床边,坐在了他的床侧。
楚添伸出手,虚抚着秦钰的眉眼,指尖不住颤抖,连同着他的胸腔。
他真好看……
楚添心里忽然冒出了这句话。若是没有当年的种种,秦钰一定会在京城繁华的锦绣堆里长大,无忧无虑,天真快乐。
楚添的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他轻轻握住了秦钰扣在被子外面的手,微微俯身,像借着烛火的光芒看清秦钰的脸。
“对不起,阿钰。”楚添握着秦钰的手,仿佛握着滚烫的火,烫的他眼眶酸涩,他闭上眼睛,哑声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秦钰感受着楚添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冰凉的泪珠滴落在脸颊,他缓缓收紧手指,同楚添地握在一起。
楚添替秦钰盖好被子,自己则坐在床侧默默地守着他,从始至终,他一直未放开二人紧握的双手。
窗外夜色渐深,天幕漆黑,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宁静,唯有打更的声音不时传来,楚添靠着床尾,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钰的脸,看着他起伏的胸膛,仿佛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方才打过耳光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起来,楚添却无心顾及……他满心满眼都是秦钰,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听着楚添的呼吸逐渐平稳,秦钰终于张开了眼睛,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楚添脸上,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照亮,秦钰轻轻地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凑近楚添,在他眼皮上印下一吻……
心里喊了一句,笨蛋。
时间不停流逝,眨眼间黑夜消逝,天光大亮。
楚添醒来时便看见秦钰动了动眼皮,他忙松开二人攥了一夜的手,动动自己僵硬的胳膊,靠着床尾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