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来不及等到便已跑远,然而,前来迎接她的是一把飞刃。
“噔!”的一声,菜刀直直插到了一旁的柱子上,云岚拍着胸脯自我安慰:还好还好,险先因为惯性没刹住。
她寻着指引直视这番乱世,只见那什么个火把、菜刀、锄头、铲子、椅子、箱子、烟花爆竹等一系常物,被人高高举起、狠狠丢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吗?”
“哈?没了家才好!”
“都没了、都没了!房贷、税务、粮食都和我无关了?”
怒吼、质问、狂喜,四周比比皆是。那人的的指甲深深嵌入地里,被官兵拖行着抬起头来的刹那云岚呼吸一滞。
眼睛,好多眼睛!不…它打开了?两扇叶片…是翅膀,翅膀的顶端还有一排密密麻麻黑得发亮的原点,那是眼睛?
它长在了人脸之上!
血肉在它们身下绽开、又接纳了它们的所有,翅膀和闭粉尘落下,光芒流转,是它们在转动。密密麻麻的眼睛正紧紧盯着她,这面有、这一面也有、这一面还有!闭上眼睛,她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这些东西早将自己劳劳拓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恐惧、不安、恶心、厌烦…所有情绪都在被它审视,云岚骤然捂住嘴巴干呕起来,她在心里呐喊——那一颗颗面目全非的肉球,还能算作人脸吗?!
只一瞬她猛然察觉,心中那些本似蚊痒难耐的情绪被放大了,在无数张面具的审视之下。
“不,不是。”云岚摇着头,她将自己再次否定。
藏在面具后之后的愤恨、不甘、怨怼…以及疯狂、无畏,这些才是将她审视的东西。
一群人的绝望在毁灭中燃烧殆尽,滋生着另一群人的绝望。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没了好,没好了!众生平等、众生平等!”
众生平等?
恍惚间,云岚看到了一抹黑色人影。为何他能不疾不徐漫步此间,凭什么他恍若隔岸冷眼旁观?
云岚跟了上去,并未相隔很远,果不其然,在一阵嘶鸣声中,她们被官兵层层围住了。
“南伽郃,带着个血人招摇过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抵投名状的呢。”
身后这声音,是将涉月?没想到是这样见到她。
南伽郃转过身来,耸耸肩:“公主殿下,您要不好好瞧瞧此人是谁?”
云岚转过身去,只见将涉月白甲红缨高坐马上,安然无恙,她的心也随之安定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将涉月被吓了一跳:“你背后的血渍是怎么回事?”
还是这幅样子。
南伽郃道:“是啊,明目张胆的跟了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给我抵投名状的呢。”
云岚轻声道:“他死了,我把他带了出来,见此人神色怀疑,便跟了一路。”
将涉月并没有犹豫,她仍旧高坐马上,扬手下令:“先带回去,好好看着。”
云岚仰首望着,仿佛在问: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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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大亮,云岚伏在将涉月肩上,随她乘马往宫内去。
将涉月道:“我府上也遭了殃,宫内动荡倒是烧的多。”
云岚看了一眼,宫门已是斑驳不堪,但血迹确实并未过了门当。“将涵林和我说南伽郃重伤,如今安然出现你将他关押,即使对外宣称是为了保护,但只需运作一番,也是送了对方出兵的理由。”
“是啊,正因他本就是冲这个而来,如今南伽玉白日里出了宫后就下落不明,放了他他也不会回去。”将涉月道:“待会我还需去审他,你先去休息,待外面清扫结束再送你去观里。”
云岚立马回绝:“我既出了玄京观就没想过回去,审问南伽郃我不能去吗?”
“可以是可以。”将涉月语中带着些犹豫:“但你有想过留下来之后要去哪里吗?要用回男相吗?”
这一下问住了云岚,是啊,她能去哪里。
没了法力,她一个异世之人能在这找到什么位置?她一个以前在屏幕前敲敲打打的社畜,不过因为是吃到时代红利,所以拥有一些先进思想罢了。
她想,但自己总该做些什么。
她问:“这次灾祸有难民收容所吗?我可以去打打下手顺带为你笼络一些民心,我也可以去替你解决一些你不方便动手之人。”
以她身体中原有的格斗技巧和一柄飞剑,应不成问题。
将涉月道:“可你不是不喜欢沾血吗?”
“欸?”云岚大惊:“你怎么知道?”
“这一晚上你都在尽量避开。”
即使努力克服,但下意识是骗不了人的,
“这有什么关系。”云岚道:“人人都身不由己,又哪管得上这么多喜恶,只要不是让我去朝堂上和那帮子人谋划周旋,就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了。”
“为什么?”将涉月有些不解:“世人皆对那位置争先恐后,你却想远远避之。”
若说她所求是九天之上,又为何来插手凡界内务。
“因为…我小时候经常去乡下,见到过太多与将涵林类似之人,身份虽不如将涵林那般天潢贵胄,但我那时候真的以为,那里上下之人都如同将涵林一般,是为擅自抱有过超过实际的幻想与期待,经现实一打击,就跌在了擅自失望里起不来了。”
云岚的语速有些缓慢,但也算不得沉重。
小时候的世界太小,左右不过父母身边,而她恰好活在这么一群人之中,甚至于,她至今都无法得知他们是发自真心,还是仅因为是工作。
“倒也不必这么说,世界上的一些看似不切实际的期待总需人有坚守,皇兄定会开心的。”这时,将涉月才流露出些许哽咽:“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云岚道:“他走的时候没有遗憾。”
将涉月叹道:“其实,仅凭朝内也能解开蛊虫,只是制作过程繁琐,其中一味是西部大漠中的七星果,无法远运,如今解药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若没有他借助术法,我们的进展会慢很多。”
什么嘛,怪不得道慈非要杀他。
云岚仔细一想,有些不可思议:“你…为何如此坦然?”
为了救民于水火,却落得一个因道惨死的下场,既得利益者为他鸣冤才是正常的。
“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将涉月忽然加快马速,云岚顿时大惊,“还在宫里收敛一些啊。”
若是传出去了,也不知会被文官如何编排个大不逆的罪名。
“我为将领,最是熟读白衣渡江之后患,为今世之人开此先例,也该为后世之人做些弥补。”将涉月说着,又是扬一鞭:“皇兄铺的路既已到此,我有何走不得?”
云岚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失声笑道:“你俩是不是在背后编排过我?嗯?”
那晚将涵林还说着什么来不及,与她讨论着想把将涉月推到皇位之上,如今看来这根本不需要她介入嘛。
原来,原来,把她拉入局中才是将涵林的真正目的。
将涉月立马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真的?”云岚不依不饶,伸手往她腰间挠去,“我不信,你俩绝对编排过我。”
“别闹,待会从这里摔了去可就麻烦了。”将涉月连连投降:“走吧,我想起有一个位置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