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羡鱼沉吟,“带我去看看。”
沈由颔首。
一路上,越是靠近香云寺主殿,姜羡鱼心情越是复杂,这殿里供奉着晋安王妃的长明灯,晋安王不愿她被打扰,更是禁止寺庙对外开放。
现在,她却带人进入,只为验证一些猜想。
姜羡鱼脚下顿了顿,随即坚定向前。
查清真相,是目前修复父女感情的最佳方法,想来母妃一定不会怪罪的。
“到了。”沈由瞥了她一眼,淡淡提醒。
姜羡鱼已然看到,她蹲下身,抓起一把散落地上的在指尖捻了捻。
手中砂石如米粒般细长,两头棱角尖锐,通体略呈三角,手指略一用力,指尖泛传来一阵刺痛。
熟悉至极。
姜羡鱼瞳孔一缩,果真和她前世所见一般无二。
她的心沉了沉,对着沈由点头肯定,“这般砂石有多少?”
沈由抬了抬下巴,看着前方大殿,道:“这里,全都是。”
“进去瞧瞧。”丢下手中的砂石,江羡鱼站起身来,跟随沈由潜入殿中。
合上殿门,转身见沈由站在窗边,轻轻推开了窗。
今晚月色不甚明朗,只有微弱萤光穿过缝隙洒进屋内。
借助这些许光亮,江羡鱼总算看清,大殿中原本供奉着的神佛雕像和长明灯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麻袋。从西边墙脚到东边窗沿,没有一丝空隙。
姜羡鱼顿时一怔,有如突然被人敲中后脑勺,茫然不知作何反应。
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些都是香云寺从各大商号购置的沙石,并且是原始包装,带着各家商号的封签,并无半分打开使用的痕迹。
姜羡鱼闭上眼睛,压下涌动的泪水,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此时此刻她需要些微疼痛来唤醒理智。
如若粮草是他替换,那……也是他想让她死?关外的铁骑……
姜羡鱼倏然睁眼,眼中萤光一闪而逝。
纵然她想不明白,为何父王要这么做,但……萧家世代镇守西北满门忠烈,想到朝中一道道追封烈士的封赏,镇西王萧衡再如何野心昭昭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和弑父仇敌合作吧。
这其中定然还有其他缘由。
姜羡鱼睁大眼睛,数着大殿中砂石的数量,半晌,微微皱起眉头。
“数量不多,这大殿宏伟,顶多也才两千袋左右,一袋原始包装的砂石约五百石,也就是说这店里共有一万石左右砂石,即使掺入谷壳,也远远达不到替换十万粮草的地步。况且……”
她转头,看向窗边戒备的沈由,肯定的说:“谷壳也不见踪迹,这寺中定然还有其他囤积之处。”
只要再找到剩余的砂石和谷壳,数量上两相印证,则说明此寺附近定有通往王府的密道,以供调换粮草之用。
姜羡鱼和沈由对视一眼,决定先撤离此处。
避入灶间后,姜羡鱼惊觉往日里她来此见到的森严的守卫竟不见踪影,顿时惊出一声冷汗,揪住沈由的衣角,压低声音问道:“你进来时可有瞧见寺中守卫?”
沈由一顿,拧起了眉,“酉时护卫换班,此后便再未瞧见。有何问题?”
姜羡鱼微微摇头,“据我所知,香云寺是由护卫十二时辰不间断地轮班守卫的。”府中每月会向这些人分发月例,是王府普通侍卫的三倍有余。
沈由眼神幽深,但肯定道:“自酉时后便再未瞧见。”否则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等在角门。
如此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姜羡鱼和他对视一眼,渐渐松开手,顿了顿,又将皱起的衣角抚平,少倾,轻声问道:“你可有发现藏匿谷壳的地方?”
沈由垂眸看着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将衣角抽出,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目前并无头绪。”
姜羡鱼皱眉,就在此时,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两人一顿,迅速起身分别隐于门后。
“吱——呀——”一声,院门栅栏被人推开。
一个光头小沙弥钻进院中,左右探了探头,行迹鬼祟。
“唉~”小沙弥忽然长叹了一口气,一脚踢飞门边的背篓,背篓咕噜噜滚动,装在墙上,发出“砰”的声响。
小沙弥反被吓了一跳。蹑手蹑脚从肩上取下一物,倒入檐下石臼中。
姜羡鱼从门缝中瞧见,松了口气,不是守卫就好。
沈由皱起了眉头,这小沙弥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到厨房来,竟然是为了……舂米?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小沙弥举起木碓,舂米的声音噗噗传入耳中。与此同时,咕隆的抱怨声也响起:“主持好生狡诈,明明私下里将谷壳卖给农户牟利,却不允许我等参与。”
电光火石间,姜羡鱼意识到这小沙弥口中所言极为重要。
她眼睛微微一眯,朝着沈由点头。
沈由身影一闪就来到小沙弥身后,飞快从腰间一抹,一柄软剑便架在了小沙弥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