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行来流民不断,个个饿得饥黄面瘦,偏偏又穷凶极恶,逢人便抢,叫人升不起半点同情之心。
既分不清,索性吩咐人一把火烧了,将缴获的器械带回去再细查。
就在这时,前去清点损失的斥候忽然来报。
“禀将军,粮草有异样——”
他扔下手中箭矢,站起身来,迅速跟随斥候前往查看。离去之前,他看了一眼火堆前的姜羡鱼,眸色深沉。
姜羡鱼自是也听到了,也看到了范止轻看她那一眼。她心中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忽然,她感觉袖子被人扯住,回头一看,是绿染担忧的双眸。
她想要安慰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摸了摸她的头,仿若也在安慰自己。
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发慌。
没过多久,有士兵前来请她过去,他眼中发红,态度也不甚客气,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一路小跑,风声在耳旁飒飒。陪嫁的马车队伍中部,地上已经解开了多袋粮草,负责运送粮草的王府下人被刀架着跪在一旁,不住解释求饶。
看见她,那些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郡主,属下只是负责押运,并没有打开看过,完全不知情呀。”
在场的骁骑卫都红着眼看着她,同仇敌忾。
她上前抓起粮草,用力往下刨,只有面上是谷和粟,底下都是沙石,她难以置信,又打开另一袋……每一袋,全都是这样。
白皙葱嫩的指尖被尖锐的谷物沙石磨破,往下滴着鲜血。
砂石从她指尖滑落,她无力地垂下双手,咬紧牙关,眼泪不知何时浸湿了脸庞。
范轻止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她想要解释。
“够了!”他一声暴喝打断了她的解释,“郡主这一招高明,将我们耍的团团转,现在提前暴露了,还想骗我!”
他陌生的眼神令她心寒,更令她心痛的事实却是她忍不住怀疑从小疼爱他的父亲。
“呜——”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呼嚎。
她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见骁骑卫全都行动起来,整军列阵,如临大敌。
“该死!怎么会?”范止轻一把来到她身边,抓起她的臂膀就往他的战马方向奔去。
她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他。路过绿染时,便看见她也被范止轻的亲卫带上了马。
骏马奔驰,狂风呼啸而过。
军马,只有在战场中才能展示真正的英姿。
范止轻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冲到队伍的最前列,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山巅。
群山之中,一点一点黑影出现在山头。
丛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断响起。
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有些焦躁不安,晃了晃蹄子。她听见身后范止轻剧烈的心跳。
姜羡鱼攥紧了座下鬃毛,指尖鲜血浸染。
她屏住呼吸盯着丛林中的东西,猝不及防和一双明亮的三角眼对视,是狼!好多的狼!
“呜——”
号角声再次响起,蓄势待发的军队和虎视眈眈的狼群同时动了。
范止轻带着她,一马当先,冲在最前方,长枪舞动,狼群飞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从林间射出,骑兵自山间呼啸而下。
这是真正的屠杀,数不清的兵马不断从山顶上,丛林间涌出,前赴后继地砍杀骁骑卫,五对一,十对一,百对一,将骁骑卫团团围住,各个击破。
身边的人和马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她看见了绿染圆睁的双目,胸膛大大的窟窿流淌着鲜血。
范止轻也身中两箭,如玉的脸庞上沾满鲜血,不知道是谁的。
咻——
一杆长矛从林间疾射而出,直直朝着她们而来。她只感觉背后被人一推,便滚落下马。
她顾不得腿上疼痛,迅速坐起身来,只见范止轻背后身中数箭,和一群人战在一处。夜色之中,她看见一个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架弓欲射,目标,正是人群之中的背对着他的范止轻。
“小心。”她惊呼,却比不上弓箭的速度。
利箭穿透他的胸膛,他以长枪撑地,半跪于地。随即无数的弓箭紧随而至。
那人看向她,翻身下马,一步步往前,她以手撑地,步步后退。背对月光,姜羡鱼看见此人满头的辫子,不似中原人。
直到背上靠到一棵树,她双手环抱,看见那人俯身下来,伸手向她靠近。
噗——
利刃穿透身躯的声音传来,姜羡鱼松开手,是范止借给她的匕首。果真是吹毛断发,好用的很。
她听到对方下属惊慌的声音。
随即胸前一痛,便控制不住倒下。
闭眼之前,她似乎看见范止轻难得地笑了。
真难看。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