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老爷,小民好苦……”崔大郎挣脱了众人的搀扶,跌跌撞撞地朝赵桓冲了过来,周黑崖持刀怒视着崔大郎,秦桧微微侧身,将赵桓挡在了身后。
赵桓拍了拍秦桧的肩膀,秦桧回头看向玄衣少年,只见他摇了摇头,秦桧思索片刻,让出了位置,赵桓看着被周黑崖拦着的崔大郎,朗声问道:“崔家大郎,孤且问你,你家中有几口人?”
“呃……小民……小民家中三口人,爹娘和我。”崔大郎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令慈高寿啊?”赵桓问道。
“啊?”崔大郎一脸茫然地看着赵桓,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他膝盖有些发软,不由得跪倒在地。
“殿下问你娘多今年多大了?”秦忠在一旁说道。
“我老娘,今年……今年五十了。”崔大郎有些结巴。
“身体好吗?”赵桓问道。
“身子骨挺好的,谢太子老爷关心,我老娘今天早上还吃了两碗粥咧。”崔大郎稍稍安下心来,咧嘴一笑。
“你父只娶了你母亲一人是吗?”
“是……的,不知道太子老爷问这些是做什么?”
“孤方才听到你说,你三岁就死了娘,那今日早晨吃了两碗粥的那是谁?”赵桓双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崔大郎。
“……我……那个……那是……”崔大郎有些结巴,他左右张望,目光在徐侍郎身上扫过。
徐侍郎不着痕迹地往裴季身后挪了挪脚步。
“我早晨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了魏大娘坐在门口整理绣线咧,谁说她死了。”一位年轻的工匠说道。
“昨日崔老爹还说今日下了工,去绣坊看看有没有魏大娘想要的绣线和花样子,打算买些回去。”另一个工匠附和道。
赵桓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讥笑,他看了崔大郎一眼,转头看向别处,不再说话。
秦桧看着耷拉着脑袋不住地搓着手的崔大郎,都说春捂秋冻,这春天才刚刚开始,虽然说日头好了些,但这么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夏衫他还是头一遭见,即使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还穿着稍稍有些厚的夹袄,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崔家大哥,昨夜我在家门口瞧见一人像极了你,手里还提着一壶眉寿酒。你这些时日是在哪里发了财,竟能吃得起樊楼的眉寿酒了?”方才那说话的年轻匠人问道
“陈二郎,夜里乌漆嘛黑的你也能瞧见崔大郎手中的酒是眉寿啊?你鼻子属狗的?”相熟的工匠调笑道。
“张大哥,樊楼眉寿的酒壶形状特别,一眼便能辨识出来,又何须去闻。”崔家的邻居陈二说道。
“那是……那是我与几个朋友在樊楼吃酒,酒席散后,还剩一些眉寿酒,我便想着带回家给老父尝尝。”崔大郎解释道。
“但我记得崔老爹近几日在吃药,魏大娘不让老爹饮酒。”陈二说道。
“呃……是,是我忘了,等我拿回家才想起来,所以……所以,我就……就自己吃了。”崔大郎面红耳赤,磕磕巴巴地说道。
秦桧一言不发地盯着崔大郎略显单薄的身形,突然笑道:“崔家大郎,有些东西,不能碰的、不该碰的还是不要碰为好。”
“是是是,小民知道了,小民以后再也不吃酒了。”崔大郎俯下身子。
“本官说的可不是酒。”秦桧看着崔大郎沾染着灰尘的发髻,说道。
“嗯?”崔大郎一愣,猛地抬头看向秦桧,眼睛微微转动,又连忙垂下眼帘,连声称是,眼角的余光从徐侍郎身上再度划过。
“希望你明白本官说的是什么。”秦桧抚了抚外袍上的褶皱,平声静气地说道,“对于崔老爹的死,本官深感遗憾,本官与徐大人,裴大人会将此事奏报朝廷,给你们家合理的补偿。至于本官额上这伤,念你丧父之痛,本官便不与你计较,也无需你赔偿。你与那位受伤的工匠这些日子便在家中修养,无需来上工了,工钱本官会让工头照旧算给你们。”秦桧回头看向秦忠,秦忠下意识地捂住了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秦桧眼一瞪,秦忠瘪着嘴不情不愿地解开绳索,将钱袋递给了秦桧,秦桧将钱袋的银钱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了崔大郎,“这是本官私人给予你的,给你父寻一口好棺,入土为安吧。”另一半他倒进了钱袋中,递给了站在不远处的工头,“这一半你给那位受伤的工匠,让他养好身子再来上工。”
赵桓略有深意地看向秦桧,他微微抿着唇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工头一脸难以置信地接过钱袋,大气不敢喘一口。
“老姜。”秦桧回头看着站在身旁的姜馆伴。
“秦大人。”姜馆伴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