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开了,扎着两小辫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盆热水,放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郎君说娘子起身后就赶紧用早饭,他与秦忠已将骡车雇了回来,等娘子用过早饭后我们便出发了。”
“嗯。”王氏坐到铜镜前,点了点头。
洗漱完毕,王氏推开房门,站在有些喧闹的走廊上,看着丫头小厮搬着行李忙忙碌碌的身影,突然有些舍不得离开。
“娘子?”小惠轻声唤道。
“小惠,我们到这里几年了?”王氏问道。
“自从娘子嫁与郎君,我们便住进来了,如今已是第四个年头。”小惠回答道。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王氏转过身,看着悬挂在厅堂上那副岁寒三友图,这幅画她也看了三四年。她不想离开,但又不得不离开,她丈夫的志向并不是这江宁城中的教书先生,学问再好,也要投身帝王之家才能有发光的余地,作为妻子,她又怎么能拖后腿呢。
“我说秦忠啊,这澡盆子咱就不带去了吧,直接在京里找木匠做一个不就成了?”丈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郎君,这澡盆子才做没多久,还很新呢,怎么能丢了。”秦忠的声音也传来。
“不是,我没说丢,我的意思是车里塞不下了,我们暂时不带着去。”
“把澡盆子塞下面,还能放很多东西的。”
“……好吧。那这便桶呢?这个总可以不用带吧。”
“如果郎君或娘子要出恭怎么办?”
“借人家的茅房用用不就行了吗?”
“若是到了荒郊野岭呢?”
“那就随地解决。”
“郎君真不爱干净,哪能随地解决,又不是牲畜。”
“……那你这便桶还随身抱着啊?你搁哪里?然后你解决了生理问题你难道还拖着到客栈去清洗啊?你不嫌脏我还嫌臭呢。”
“……”
“不要了不要了。”
“郎君真不晓得节约银钱。”
“一个便桶能花多少个钱!你这抠门的守财奴,跟葛朗台没什么区别。省这么多钱下来干什么,留着娶媳妇儿啊!放心吧,你娶媳妇儿的时候,爷我给你出一份很大的嫁妆,保管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郎君,我是娶妻,娶妻,要出也是出聘礼。”
“有什么区别么?”
“……”
秦桧与秦忠主仆二人对要带的不要带的争执了一个早上,等王氏提着最值钱的包袱带着小惠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歇火了,秦桧看着自己和媳妇坐的骡车后面三个装得满满当当的被油纸遮挡起来的车子,成就感从胸腔里升起。
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啊,从今天起,他就要奔向一个新的城市,在那里安居乐业。
把王氏扶上车,示意小惠也跟着进去,把秦忠赶到了后面的车子上,他自己侧身坐在车辕上,只见车夫在空中打了一个响鞭,四肢强健的骡子咔哒咔哒地往前走。
走出了江宁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绿油油的青草铺满了整个视野,秦桧回过头看着渐渐远了的城墙,身后传来一声低啜,秦桧再将脖子向后转了九十度,只见自家媳妇掀开了车帘子对着江宁城垂泪呢。
“若得了空闲,便回来看看。”秦桧安慰道。
“嗯。”王氏点了点头。
“哎……”秦桧突然长叹一声,“其实我也舍不得。”
“官人在江宁住了二十余年,舍不得那是人之常情,若官人就这么舍了,反而还有些于情不合呢。”王氏轻轻地拭去腮边的泪珠,说道。
“这桂花鸭和鸭血粉丝汤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吃不到了,真不舍得,早知道昨天下午我应该多吃几碗,话说现在赶回去打包一个桂花鸭来不来的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