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纸条握在手里,他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刻意放慢动作,打开纸条。
纸条内只留七个字:子喻勿念,初五回。
……
谁要念他。
孙子喻定定地看着那纸条出神,许久后才一甩手,把它尽数撕碎。
不多时,柳折和江青田提着大包小包,从市集满载而归。
江青田手上拎着满满一提核桃酥,看出来在外边和柳折讨了不少好处,眉飞色舞,“快来快来,掌柜的给大家买礼物了。”
闻言,孙子喻立即从刚那淡淡地愁绪中抽身出来,凑了过去,打趣道:“掌柜的,今日貔貅不在家?”
柳折看他一眼,回嘴道:“在家,所以没买你的份。”
“说大话。”孙子喻伸手揽过那一摞子书,拍了拍上面的浮尘,笑道,“掌柜的对我最好了。”
柳折懒得搭理他,拉了拉江青田,吩咐道:“给他们分下去,我去躺会。”
江青田点点头,乐呵呵地开始拆桌上那堆盒子和油纸包。
柳归云也过来帮忙拆,只是眼里四处看着,满是疑惑。
江青田见他模样,问道:“归云,你在找什么?”
柳归云回看他,抬手在脸上各种比划。
江青田不懂,便看向孙子喻。
孙子喻已从那摞书里抽出一本看了起来,随口道:“归云在问,还有上次那面具吗。”
江青田愣了愣,才明白他说的是上次那些精巧的脸谱面具。
于是,他便看向柳归云,“上次那小贩不在,别家的都不如上次那些,下次那人再来,我帮你多留意。”
柳归云眨眨眼,笑着点头。
他们拆盒子拆得高兴,柳折又站在一旁看了会,便打算转身离开。
谁知,刚走没几步,就被赵丰年拦住了去路。
赵丰年看一眼他那竹青色的发带,胆子大了起来,直接伸手抓着柳折的肩,让他翻了个面,推着他走回桌旁,笑道:“掌柜的送礼物,肯定得掌柜的亲自给。”
孙子喻看热闹不嫌事大,见柳折懵懵的表情更是高兴,“年大哥说得对,我们得让掌柜的亲自给。”
听他这么一说,原已拿到礼物的几人竟都纷纷放下,袖手站在桌旁。
……
简直无法无天。
柳折瞪赵丰年一眼,只好走回桌边。
方才江青田已把东西各自分完,此时柳折再来发,倒也方便。
“子喻的书,青田的核桃酥还有桃花酥,何晏的米酒。”柳折边派边念叨,“还有赵丰年的跌打酒……”
赵丰年皱着眉头插话,“掌柜的,怎么我没有米酒?”
柳折闻言看向他,把那瓶跌打酒推过去,缓缓道:“伤没好透,喝什么酒。”
赵丰年一怔,明白过来他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霎那间又笑起来,“掌柜的说得对,掌柜的真好。”
……
柳折不接这话,又摸过一个绒布包着的小木盒,走到柳归云身边。
木盒打开,里面也有一块柔软的绒布,绒布上躺着一枚小小的金色长生锁。
柳折将那木盒放在柳归云手里,低声道:“小云,这是长生锁,单单给你的。”
柳归云愣了愣,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柳折,面露惊讶,直想将木盒还他。
柳折摇摇头,不容分说地将木盒塞进他手里,“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也算是我的弟弟,应当拿着。”
怕柳归云还想拒绝,他又添了一句,“小云,我只愿你平安。”
柳归云眨眨眼,只好收下。
长生锁小却精巧,柳归云回房翻出来一条红绳,将那小锁头系了起来,挂在脖子上。
孙子喻眼尖,他一出来便瞧见了那挂件,凑过去问道:“掌柜的送的?”
柳归云笑着点头。
孙子喻伸手搭过他的肩,故作神秘地低声道:“归云,你有没有发现,掌柜的最近心情尤其好?”
柳归云疑惑地回看他。
“你想想,掌柜的以往对我们好虽好,”孙子喻笑他不开窍,“可哪有今年这样,不仅帮忙挂灯笼,还亲自挨个给我们分东西?”
柳归云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
“所以啊,”孙子喻再度压低声音,几乎凑到他耳边,“我瞅掌柜的,有情况。”
*
孙子喻猜到了结尾,却没猜中故事的主人公。
这日,他照常在柜台后算账,忽觉门外站着人。
一抬头,只见是满身是伤的陶万里,肩上还架着个同样伤势不轻,依然满头白发的陶安居。
柳归云也看见了他俩,随手把抹布扔到桌上便奔了过去,扶过陶万里,嘴里“啊啊”地喊着,满脸焦急。
陶万里转头看他,露出略带苍白的笑容,轻声安抚道:“归云,我没事,别着急。”
柳归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停地摇头,不愿放开他的衣袖。
孙子喻远远看着,于心不忍。
常说,来者皆是客。虽说这两人甚是可疑,但毕竟此时他们身上有伤。
他皱了皱眉,也走到陶安居另一边,伸手扶过他,问道:“陶老爷,这是怎么了?”
陶安居只摇摇头,放开陶万里,冲他道:“孙先生,劳烦扶我过去,我们想住店。”
他这声音清亮温柔,全无半月前那沙哑之感,孙子喻愣了愣,却还是依言搀着他走到了圆桌旁坐下。
柳折一如既往闲着没事,坐在桌旁托腮打瞌睡,见他过来,只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淡淡道:“陶老爷,小店客满,还请另觅住处吧。”
闻言,孙子喻脚步一顿,站在旁边,不知还该不该过去帮忙把陶万里也扶过来。
陶安居听出他话中送客之意,也不恼,笑道:“柳掌柜,我们明日一早就走,绝不多留。”
手臂支得久了有点发麻,柳折换了个姿势,兀地问道:“陶老爷,你的胡子呢?”
陶安居面不改色,答道:“趁着过年,新年新气象,便剃了。”
……
胡子摘了也罢,竟连声音都懒得伪装。
加之还有个陶万里,他这一来一走,又得招惹柳归云伤心几日。
柳折心中更是不悦,一挥手道:“不许住,走。”
陶安居见他语气坚决,实在无法,思量之下,只好开口道:“柳掌柜,你是聪明人,我也和你说句实话。”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陶安居和万里二人,只受人所托而来。但可以保证,我们二人都绝非纪妙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