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一顿饭必须有吃有喝,戚随在来的路上还特意买了一瓶桂圆红枣茶,打算给颜知晓好好补补身体。
颜知晓帮忙把茶平分,两个人盘在病床前,一边干饭一边干杯,好不快活。
“知晓兄!”戚随用膳至兴起时,忍不住停下饮料抱拳作揖,“人生在世,能遇一人与我此刻共饮浊酒、同食粗饭,这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
颜知晓被他这套唬得一愣一愣的,相当有些不习惯,又觉得倒也不讨厌,于是也礼节性地回抱了一拳,才想起来对方看不见。
于是赶紧咽下那口茶,努力跟他保持同频:“啊……快哉快哉。”
两个人在一种极其别致的氛围里,终于是把这饭菜吃完了。病号颜知晓担心戚随看不清,于是主动收拾好了碗筷,而此时此刻,戚随也警觉地嗅到门外来自天山童姥的危险气息,于是打了个冷颤,赶紧弯腰从书包里掏出来今天上课的课本。
他今天来,主要目的是给颜知晓“传功”。他苦苦与心魔鏖战半日,此时便是展现战果的时候了。
只是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当他手忙脚乱摊开他记得乱七八糟但是满满当当的笔记的时候,对面传来颜知晓真挚的疑惑:“你眼睛看不见,是怎么做笔记的呀?”
戚随手一抖,差点儿直接把书给撕了。好在他反应迅速,故意将书倒过来递给颜知晓,还得装作不知情道:“哦,这是我拜托同桌帮我记的。”
说完就恨得牙痒,明明是自己费老大劲一个字一个字刻下来的,此时却因为这眼睛的误会,搞了一出“功高盖主、赏不及身”,想到一会儿颜知晓会感谢同桌而不是自己,真是难受难受太难受。
此时戚随深知自己道行尚浅,远达不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心境。
他悄悄叹了口气,抿了口桂圆红枣茶进嘴里,刚调整好心态准备听颜知晓夸啥事儿也没干的同桌,就听那人有些为难地开口道:“戚随……下次可以直接帮我复印一下其他同学的笔记吗?复印费我自己承担。这位同桌的笔记有点乱乱的,字……我也有点看不懂……”
“咳咳……!!”一听这话,戚随险些被红枣茶呛到窒息,连咳几声倒也刚好盖住自己的脸红。直到颜知晓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才勉强好了一些。
哦妈呀,好险没说是自己写的。戚随在心底感慨了一声,又向莫名背锅的同桌道了个歉。
“好啊好啊。”戚随假装豁然,“不好意思啊,第一次也没啥经验。”
很显然,颜知晓并不关心这本笔记到底出自谁人之手?,又随口跟戚随你来我往快哉快哉了几个回合,就开始低头翻起笔记来了?。
毕竟笔记的内容已经没什么看头了,颜知晓其实更关心的是教学进度。他先是确认了一遍各科笔记的位置,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刚刚起步,自己早在暑假就已经将这些内容内化于心,甚至不用麻烦戚随给自己再讲一遍。
但很快颜知晓又皱起了眉——?他不清楚戚随班级的实力,但太清楚他们班那群变态卷王的有多拼,就算全年级都在摇头晃脑读者lesson one,他们班也至少有一半以上人进入next level了。
这可怎么办?看这样子住院至少耽误半个月的时间,这不得至少给他们超了个百十来分!颜知晓忍不住又开始焦虑,嘎嘣嘎嘣啃起了手指甲。
而此时,坐在他对面的戚随洞察了一切。他自认为老天虽然夺走了他的色觉,但是却弥补了他另一种“察言观色”的能力,这是一种符合万物阴阳平衡的等价交换,既然交易已经达成,就要好好物尽其用。
而眼下,他突然开始像个松鼠一样啃着自己的指甲,首先利用常识可以判断,指甲并不好吃,而他刚才吃完饭也认真用湿巾擦了手,必不可能是在回味方才的午餐。再悄悄观察他的手,虽然手型很好看,但是指甲都有被长期啃咬的痕迹,这应该是他比较长久的习惯了。
什么人会有咬指甲的习惯?戚随想起了戚静姝和李春阳谈恋爱的时候曾经认真探讨过,习惯性咬指甲的人,极有可能是身体缺乏微量元素,或者焦虑、惶恐、长期处于不安全感之中。
戚随看了眼面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除了断腿哪里看起来都十分健康强壮的知晓兄,不愿承认他有缺乏微量元素的可能,又望向他紧蹙的眉毛,似乎已经有了判断——
其实刚一进门,戚随的情绪触角就感知到了颜知晓的焦虑,但他觉得也甚是合理——毕竟他母亲是个天山童姥,父亲暂未露面,但大抵也不是个什么正常人。知晓兄在这种环境下修炼,必定会有很多杂事扰乱心智,这是毋庸置疑的。
知晓兄啊,看样子你也有你自己的心魔。
戚随叹了口气,装作无奈一般,十分做作地微微扬了扬唇角,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知晓,总是啃指甲,手会变丑的。”
颜知晓正啃得起劲,忽然被点名,吓得睫毛一颤,收回手去。
看着眼前那副象征盲人的墨镜,颜知晓立刻了然:“抱歉,我是不是太大声吵到你了。”
这是重点吗?!戚随对这个过分礼貌的兄弟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接着十分关切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哥们儿,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颜知晓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换句话说,他跟父母待了那么长时间,疯也是发了无数遍,又是要跳楼又是要吞药,也从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