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玉竹被打断也不恼,咽了口唾沫眼神四处乱瞟。
“在找什么?”
“他呢?”纪玉竹问道。
柳卿华沉默,抬手拂去他眼角的泪:“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太沉溺于过去你会被魔物缠上的。”
魔物最喜吸食人的恐惧、杀戮等负面情绪,常常将人类作为他们的食物。纪玉竹本就是修仙之人,他的负面情绪会令魔物魔力大增,他若内心有所动摇,定会被那些东西缠上。
纪玉竹反握住他的手,将其紧紧攥在手心。柳卿华感觉到他在发抖。
“师尊,你我若两阳相隔,会忘了我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柳卿华心里却一咯噔。
“怎得问起这个来?”
纪玉竹沉默着摇头。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要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可直到今日他猛然回首,自己还能回去吗?
沈重羽说的很对,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就算是放在这个世界也是会被人赶尽杀绝的程度,就更别说是在法治社会中。
他真的会心安理得的离开然后在夜里安稳入睡吗?那因为他的私念死去的人怎么办?
纪玉竹突然很害怕。
同时,他也很想知道,要是自己离开后师尊会怎样,会想念他吗?还是会当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最终,柳卿华偏侧过头,选择无视纪玉竹眼中的波涛汹涌。
空气持续沉默,一片黑暗混沌中,刺眼的光亮闪到纪玉竹眼前,他眯了眯眼,转头朝光源处瞧去。
太阳不知何时正在冉冉升起,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动。
二人出现在大街上,纪玉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卿华似是瞧出他的疑惑,解释道:“白日,他困不住我们。”
这令纪玉竹瞬间想起司徒夏只能在夜间出现,如此,陆长萧的命他还是管不了。
周围不知何时变得热闹起来,街道上经常有人路过,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人影来,直直冲向纪玉竹面前。
只见那人喘着粗气道:“仙人……陆长萧跑了!”
纪玉竹脸上泪痕已干,此时眼眶处只有些红。
他认得眼前的男人,正是听信了他的话抓住陆长萧的那名男子。
一个瘸腿之人,究竟是如何靠自己离开的?
“你可知他会去哪?”
男人终于平复下来,摇了摇头:“刘妈那边我去查过了,没有。”
纪玉竹紧接着道:“你先回去。”
男人没有多问,懵懵的离开。
柳卿华朝纪玉竹投去目光:“你知道在哪?”
纪玉竹又恢复了昔日的笑容:“师尊,是人总会有放不下的东西。”
*
沈重羽从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不知道自己的归处,自然也就什么都不害怕失去。
当他知道司徒夏要做什么时,也不过是静静的看着对方。
恐惧会成为魔物的养分,而梦魇就会成为幻境中人利用的工具。他甚至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害怕失去。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黑暗。
“师尊!”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重羽寻声望去,瞧见自家徒弟正朝他的方向狂奔。
“师尊!咱们怎么出去啊,这里还真黑。”
“你怎么出来的?”
沈重羽原以为季子川会被困在里面许久,正打算先随便乱逛一圈再去找他的,没想道倒是他先寻着自己来了。
“什么怎么出来的?师尊,弟子愚钝,有些不明白。”
“一路上就没看见过什么?”
季子川朝他笑道:“没啊,周围突然就黑了,然后我就看见师尊你在这里。一身青衣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一开始怎么叫你你都不搭理我,就想着跑近点,果真瞧见我了。”
沈重羽叹了口气,他怎么就忘了自己徒弟是何性子,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谈什么梦魇,怕是噩梦都少有过。
他突然想起自己初见季子川那日,正是他挖了纪玉竹灵根之日,在一众外院弟子中一眼就瞧见了那个笑起来明亮的季子川。
如果是他是沉溺在黑暗中的狼,那季子川就是突然从草里蹦出的兔子。突然的出现让他提起兴趣,阳光的性子让他觉得身边之人都平淡了许多。
这样美好的一个人,若是能够在他手里毁掉,或许也是一件趣事。
他又想起纪玉竹得知真相时的面孔,内心疯狂翻涌,更加强烈的想要从季子川身上看到。
“师尊,您怎么笑了?”季子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沈重羽揉揉他的脑袋,终是什么话也没说。
季子川自从现在也还不知道柳大纪二的真实身份,想起纪玉竹和柳卿华那看起来就柔弱的模样,向自家师尊提议去找他们。
“柳大纪二?”沈重羽没忍住笑出声。
“是啊。”季子川不明白师尊为什么会笑,懵懂的点头。
真是个好骗的孩子。沈重羽想。
“已经不用了。”
话音刚落,周围黑暗退散,紧接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处巨大的石壁,石壁上还留存着一处空地。
季子川拽住沈重羽的衣角,有些惊慌道:“师尊,咱们快走,待会又该有人来诬陷咱们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