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七天,温听都没见到张洲人影,但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隔壁总会飘出几首她熟悉的歌。
冬天,小北港朔风呼啸,日头躲在云层里,朦胧透出一点点光,将水泥路照得发亮。
温听刚吃好晚饭,在屋檐下消食。
银绿相间的出租车来到小北港2号停稳,张洲绕到后备箱拿琴包。
“温听。”
“嗯?”
张洲将琴包放进家里,再次出来,“上车。”
他刚演出回来,眼尾拉出一条长长的眼线,恰到好处修饰着他的狭长眼型,左眼下方,点了一颗黑痣。
有种说不出的魅惑。
温听上车后又看了几眼,“你自己化的?”
“化妆师。”
“头发呢?”
“造型师。”
张洲额前的头发往两边分开,抓成三七分,露出冷硬的眉宇。
“看着很硬。”
“嗯,定型喷雾。”
他在玩手机,瞥了温听一眼,看她好奇心挺重,他将头偏过来。
“摸摸?”
温听伸出手,五指轻轻抓了一下他的发梢,触感确实挺硬,强风都破坏不了现在的发型。
耳垂上的黑色十字架晃动两下,他抬手摘下来,耳洞似乎是新打的,四周泛着红。
温听多看了几眼,便听到他解释。
“造型师让戴的。”
张洲从手机界面里抬眼,瞥了她一眼,挺得意,“招小姑娘喜欢。”
“哦。”
车程二十多分钟,将两人载到南城听力诊所。
这是医生推荐配型助听器的地方,但里头的助听器价格普遍偏高,方清丽带温听来过,看了几眼就走了。
还未踏进门,诊所里忽然蹿出一条黑狗,即使脖子上拴着链子,依旧在原地狂吠。
很凶,四只爪子随时摆出进攻的姿态。
或许是张洲的气场与它犯冲,温听过去时,黑狗温顺多了,只低低地吠了两声。
“不好意思啊,这狗脾气很差,但是不咬人。”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头走出来,“是要配型助听器吗?”
温听:“不……”
话音未落,张洲扬着眉毛,将温听往前一推,“对。”
医生打开身后的听检房,示意温听进去,“验配前先做个听力检查吧。”
温听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全面的听力检查,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方方面面事无巨细。
出来时,张洲曲腿坐在长椅上,他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看门口那只对他呲牙的黑狗。
医生:“我看你现在用的是耳背式,这种款式很落后了,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
张洲起身过来:“要适合她的,最好的。”
医生立即拿出一款轻巧的银色盒子,里头是很小很小的一对助听器,与入耳式蓝牙耳机相差不大。
张洲看了眼温听,问:“有粉的么?”
“得加钱。”
“可以。”
医生又拿出一模一样的入耳式助听器,盒子变成了粉嫩嫩的颜色。
张洲将东西推到她身前,“试试。”
等她戴上,他出声:“听得到么?”
温听点头。
之前的那个旧助听器没能捕捉到他的声音状态,温听才发现他的嗓音经长久疲劳后,略带嘶哑。
诊所中摆钟的晃动,门口低低的犬吠,冬夜里冷冽的风声,一时间清晰地传入双耳中。
她终于从黑暗幽深的大海里,被人打捞起。
张洲看向她。
温听的耳背,因为常年佩戴沉重的耳背式已经压出浅浅的痕迹,现在这副新的,躲在她耳朵里,只露出小小一角。
白皙小巧的耳朵露出来,很漂亮。
张洲拿出卡,刷卡买单一步到位。
“已经付款成功了,感谢你的信赖。”
温听呆愣地看向张洲。
张奶奶提过,演出费张洲与乐队成员们平分,每个人能拿到的只有一点,他的钱都放在一张储蓄卡里,平时生活支出都靠那张卡。
到达诊所时,她大概能猜到他的意图,但此刻,依旧十分不真实。
“不是要考江南大学?”
张洲勾着嘴角,“听不到怎么考?”
她没想到,他真的将她的愿望记在了心里。
见温听不语,少年抱胸轻笑一声,朝她抬了抬下巴,眼中熠熠生辉,意气风发得好似打了场胜仗。
“傻了?”
他轻拍她头顶,又拎上打包好的助听器充电仓,“走了。”
门口的黑狗一看两人要出去,侧身绕过张洲,疯狂对温听摇起尾巴,嘴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温听弯腰摸了两下,黑狗趴下来,翻开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