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十一月,夜晚冷风习习,冷色调的车灯下,细密雨丝随风飘荡。
温听只穿了针织开衫,有些冷。
面前的女人曲腿下蹲一些,她平视温听,语气尽可能地放轻。
“阿姨知道你在雨露那里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也请你换位思考一下,阿姨和叔叔也不容易……”
“我们为雨露精心规划好了前途,现在她被退学我们为她准备的一切都白搭了,我们的心里也很痛……”
这时,沉默许久的男人再度开口了。
“你还要怎样?”
“你要雨露公开向你道歉吗,如果之后你能撤销邮件,叔叔现在就去把她接来。”
凉夜里,温听的语气格外平静,她眸中流露出坚韧,碎发在耳畔扬起。
“我永远不会原谅她的。”
男人的怒气噌一下上来了,他伸出手指着温听的鼻子,语气凶狠。
“你!就一点都不怕,我……”
她倔强回复:“不怕。”
男人将这次晋升官职的机会看得很重,他一人得道,全家吃饱穿暖几辈子不用发愁。
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好说歹说,不肯为他的仕途让步。
他气急了眼,手也举到了空中。
还未落下,他的手腕忽然被纤细冰凉的手扣住。
是一只手染着红色长指甲的手,看着就嚣张跋扈。
“啧啧啧,小杨啊,你老公怎么对未成年动手啊。”
曲之云撒开男人的手,她嫌弃地拿纸巾擦了擦,双手抱胸,神气的样子与张洲一模一样。
女人见到来人,吓得嘴巴都不利索了,“曲、曲老师,那辆车是你的啊,我都没认出来……”
曲之云踩着高跟,挎着鳄鱼皮包包的手,将温听护到身后。
她品味不凡,身上的香水浓烈却不刺鼻。
“你们夫妻俩这么恃强凌弱,是连现在的工作也不要了?”
女人浑身一抖,拉着丈夫低下头,“没、没有的……”
男人还搞不清楚情况,想着自己身居高位,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压一头,“你少多管闲……”
话还没说完,妻子就急匆匆打断,“她和周家做生意的!”
听到这个姓氏,男人脸色都白了,最后一个字卡壳一般堵在喉咙,难以置信地望着曲之云。
后者勾着红唇,问:“怎么不骂了?”
女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叫了句老师,“我们不知道曲老师您和这位小姑娘认识,那我们就先走了。”
曲之云点点头,“不送。”
之前怎么也赶不走的夫妻俩,现在好像见到了豺狼虎豹,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
温听说:“谢谢你。”
闻声,曲之云扭头,她长睫毛扇了两下,眼里满是八卦。
“你叫什么名字?”
“温听。”
曲之云喜欢女娃娃,多看了温听几眼,伸手轻点她耳朵上的助听器,笑着说:“你很漂亮。”
“是阿洲要我帮你。”
温听看向隔壁,小北港2号门前只剩下一辆超跑,家门已经紧闭。
“喏。”曲之云递给她一张名片,除了名字和联系电话,没有其他信息。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帮你解决,他们不会再来找你。”
曲之云心情很好,她轻轻拍了两下温听的头,哼着歌转身。
走了一半,她回过头笑眯眯说:“阿洲期中倒数第一,你帮帮他?”
说完,她钻进超跑,驱车离开。
温听上楼拿到手机,立马给张洲发消息。
温听鸭:【谢谢。】
温听鸭:【你妈妈让我给你补课。】
Z:【不用。】
温听鸭:【你是不是看到我的照片了?】
如果不是看到温听的举证证据,他肯定猜不到今天陈雨露爸妈的来头,更不会帮她。
没有回复,但隔壁忽然讨好性地响起了《夏日漱石》。
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听听到了,左脸颊露出酒窝,她拿着手机打字。
温听鸭:【想听周杰伦。】
那边又倔强地演奏了一会儿《夏日漱石》,期间他停顿了两分钟,《晴天》的前奏舒缓愉快地响起。
这首歌是魏书桃前几天放学的时候推荐给温听的,当时他也在。
某种称之为雀跃的心情在夜幕下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
期中考之后,潘伟的家长为他请了长假,学委的工作被班主任临时安排给了最近进步明显的温听。
今天轮到学委到讲台帮大家听写单词,为了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温听拿着书本在班级里徘徊。
“形容词,学术的,高等院校的。”
“形容词,荒谬的,愚蠢的。”
虽然李安的学习规划让大家叫苦连天,但效果显著确实有用。
大家都有本科梦,即使抗拒,也很配合地书写单词。
唯有教室后排的张洲,手撑着脑袋,双目紧闭,桌子对他来说有些矮,脊背微微弯曲,远看很大一只。
温听走过去,用笔戳了两下他硬邦邦的胳膊。
张洲掀起眸子,“啧。”
她重复一遍刚才报的单词,“荒谬的,愚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