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正色看向弟弟,“你偷东西。”
此话一出,有两道强烈的目光锁定在了自己身上,仿佛她说出口的话十恶不赦,污蔑了旁边这位清清白白的男孩。
温建皱起眉,“听听,你不要乱说,弟弟说这是他的玩具啊。”
“这是奶奶买给我的。”
温奶奶的脸色早就黑了,难以置信看着正对面的孙子。
温童被吓得练练否认,“我没偷……我只是想拿下楼玩玩……”
“你没得到我的允许,就是偷。”
方清丽将筷子砸到桌上,“你胡言乱语什么!弟弟还这么小,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温听:“十四岁也不小了,别人的东西不能动不知道吗?”
“什么别人的东西,你和他有血缘关系是一家人,分什么别人?”
温奶奶坐在位置上缓缓开口,“这个时候倒不分别人了?”
方清丽对这位老人有些底气不足,“妈,你什么意思……”
老妇人声如洪钟,“你心里都知道,我还跟你说什么说。女儿不管,儿子溺爱得没边,这个年纪还分不清道德底线,你们究竟会不会管教孩子?”
温童吓得哇一声哭出来,豆大的眼泪挂在脸上。
“我错了奶奶,我错了……是温听说不愿意给我,所以我才趁她不在的时候拿走的,她给我就好了……”
温奶奶:“颠倒黑白,毫无教养!”
温建将儿子揽进怀里擦眼泪,当起和事老,“妈,童童都道歉了,他以后肯定不干了,这事就当没发生,回头我给听听重新买一个。”
“怎么没发生,他偷了东西。”
啪!
一个耳光不带任何迟疑地落在了温听的脸上。
方清丽气得尖叫,她锐利的声音刺入温听的耳膜,“温听!你毁了我还不够,还要毁了你弟弟吗!”
她的助听器险些掉落,可惜没有,她还是听到了亲生母亲对自己的埋怨。
“你弟弟还这么小,就要被你说成小偷,你要逼死我吗!”
温听突然感觉不到脸上的痛楚,更多是身体里,好久没遇到却还是如此熟悉的绝望感与孤独感。
手指无意识掐着虎口处的皮肉,这里穴位密布,可无论按哪个,都缓解不了腐朽生根的疼痛。
所有的委屈都极端地归咎到了生命上。
“你不如别生我。”
“要是知道你是个怪物,谁会生你!”
温奶奶拍桌而起,“够了!你们给我赶紧走,我允许你们来吃团圆饭,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给我马上走!”
方清丽也早就不想待下去了,拉住哭哭啼啼的儿子,头也不回出了门。
温建又是跟母亲道歉又是跟温听道歉,最后还是拿起车钥匙离开了。
汽车的发动声之后,厨房里恢复往日的宁静,门外竹林响起沙沙的声音,尚未来得及归家的鸟,在头顶鸣叫。
温奶奶粗糙而厚实的手覆到温听冰凉的手背上,她将温听揽进怀里,衣服上是好闻的洗衣粉味。
“你是奶奶的骄傲。”
迎新晚会火爆组合成员之一,入选作文杯市赛的第一名,运动会长跑前三名,刚转学就拿下月考第七的佼佼者。
怎么会是怪物。
“我越来越好了对吗?”
“对啊,我们家听听本来就很好,现在更好了。”
走了三个人,晚饭却变香了,温听又吃了很多才放下筷子。
刚要收拾餐桌,张奶奶拎着东西进来,后面跟着张洲。
秋夜挺凉,他穿了件暗红色棒球外套,抄着兜进来,脖子以上的皮肤被衬得白了几个度。
“你们还在吃饭伐?”
张奶奶闭口不谈突然离开的轿车,只将热乎的鲜肉月饼放在桌上,“我和阿洲刚从镇上买回来的,你们尝尝,味道不错哩。”
温奶奶:“哎呦,谢谢谢谢。”
“先别谢,我今天做中间人来了,皮蛋跟我说他俩吵架了,我来督促他们和好。”
温奶奶脸色一变,看向温听,“有这事啊?”
不论小辈们是否承认,两位奶奶已经十分严肃庄重地开了口,“你们现在就握手言和。”
张洲抬眸,“奶奶,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你听不听奶奶话?”
“……”
被盯了半晌,张洲认命伸出手,他的手掌宽大,一半藏在宽松的袖口里,露出来的手指修长。
温奶奶:“听听,赶紧的。”
闻言,温听低着头握住他的四根手指,他的拇指扣住她的,指尖微凉,掌心的温度却很暖。
上下握了两下,两人松开。
奶奶们满意了,“就是这样,你们爷爷抗战时期天大的事情都不吵架,感情好得不得了,你们有什么可吵架的!”
吵架的事在两位老人这里算过去了,两人坐下来聊天吃月饼。
“又是中秋了,时间真快。”
“听小陈说今天晚上南观厢还有活动哩。”
“真的?”
“每年都有的呀。”张奶奶转头看向两个一起保持沉默的小辈,“你俩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