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屿川坐上和家的方向相反的公交车,盯着窗外的风景发愣。
刚刚座机响起时,他才刚把面盛出锅,池砚舟抢先跑去接电话,接着道“小作家,找你的。”
季屿川很奇怪,怎么还会有人给他打电话?
“喂?”
“夭儿,是我,你最近怎么样?”
这声音格外熟悉,是宋锦程,他搬到这里前唯一的朋友。
这个号码还是从前汇款时留下的,方便宋锦程没收到钱时联系。
但季屿川其实更想偶尔和宋锦程聊上几句,但对方根本想不起给他打电话,也没给过他号码。
时间太久,他以为对方在大学交到新朋友,早不记得自己了,没想到还能再接到电话。他变得有些拘谨“我挺好的,你呢?”
对方也没兜圈子,直接道“我最近到你这边实习,现在交房租的钱不够,你可以借我一点吗?”
“你现在在哪,要不我去找你吧。”
电话那头报了地址,季屿川匆匆忙忙穿衣服。
“你去哪,饭不吃了吗?”
“去见一个朋友,你把我那碗吃掉吧。”他已经拉开门,又想起什么似的钻回卧室拿了一叠钱,边往外走边往口袋里塞。
小时候他住平房,宋锦程住在隔着一条街的楼房,两个人本来不会有交集,可初中毕业后,宋妈妈不知从哪听说他们家的事,替他交了学费。
当然,他打过欠条,这钱要还,而且有利息,但对他来说仍然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他特意登门道谢,又没什么可回报的,刚好初中成绩还不错,就自荐帮宋锦程补课。
那时他打完工就会去宋家,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宋锦程每天都要吃夜宵,宋妈妈出于客气留他一起吃,偶尔她太累不想做饭,他还会帮忙煮面条。
每当他坐在饭桌前,听着身旁轻松愉快的玩笑话时,总算能感受到家的幸福,那是他每天最开心的时刻。
尽管这份幸福与他无关。
宋锦程那时对学习没兴趣,往桌前一坐就开始走神。强行按着一个人上课自然没效果,他讲的知识只简单路过对方的大脑,完全不留痕迹。
补了两个月课后,宋锦程的成绩反而退步了,宋妈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让他再进门。
她花大价钱找了有资历的老师,还到处跟别人抱怨他把宋锦程带坏了。季屿川尝试去解释,对方却皱着眉关上门,觉得他在推脱责任。
对那时的他来说天几乎塌了,他偷偷窝在被子里哭了好几场。
宋锦程倒是因此开始找他玩,更多时候是在下命令,要是他不愿意,就搬出“你欠我们家钱”说事。
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和他说话的人,季屿川很很怕失去对方,几乎是有求必应。宋锦程对他也挺好,会分享拿零食给他,也会和他讲很多趣事。
下了公交车,宋锦程已经站在那里等他。
记忆中总矮一头的小孩如今和自己一样高,他露出两颗尖虎牙“好久不见。”
季屿川赶紧把口袋里的红票递过去“我手头紧,这里只有八百块,等下个月发工资我再给你。”
“也不能让你白帮忙,我请你吃顿饭吧。”
季屿川没拒绝,他跟在宋锦程身后笑道“没想到这么久没联系,你还能找到我的电话。”
“大学里面忙,电话也不好抢——就这家吧。”
宋锦程指的是一家面馆,他坐下就开始讲起自己大学的事,遇到很严厉的老师,舍友总是帮忙买全宿舍的饭,和同学闹矛盾等等。
季屿川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些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他想,自己当时太年轻,乱揽活,差点耽误人家考好学校。
宋锦程见他没什么回应,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就我一个人说,你都不理我。说说你的事吧,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看看,我听说你爸妈这两年过得不太好。”
季屿川不自觉攥紧了拳,表情却故作轻松道“打算先在外地发展,但我这也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要是见到他们可别提我。”
要是让那个难缠的爸知道自己在哪,现在的安稳生活就全完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呢?”
“挺偏的,快到村里了,也不好邀请你过去坐坐。”
宋锦程沉默一会道“这一块的房租还挺贵的,我那个室友也总欺负我,其实我倒是想跟你住在一块,正好也馋你做的饭了。”
这个回答实在让季屿川意外,他抱歉地笑笑“我也想和你一起,但我也有室友。你刚说你室友欺负你?”
宋锦程开始大讲特讲,舍友总抢他的东西,家务活全都丢给他,一言不合就大骂甚至要动手。
季屿川想起自己高中时被霸凌的日子,皱着眉气愤道“这什么人啊,是得尽快换一处房子。”
“这些舍友啊,也就跟你住我放心一点,不然多多少少都有矛盾。”宋锦程叹口气“算了,反正实习也就半年时间,之后我尽量找个分配宿舍的工作,对了,你室友怎么样?”
“他挺好的,对我也挺好的。”
宋锦程嗤之以鼻“能有我对你好?说说看,他是怎么对你好的。”
“我们一起出去玩,他还总是哄我开心,他这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