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说到做到,次日天刚蒙蒙亮便开始收拾行李,一刻也不打算多留。
岳寂被他打发回隔壁,房门一关,脸上乖顺的神情就消失了。
他不紧不慢地看向角落的飘荡黑雾,嗓音冷漠:“你又来作什么?”
“本来不想叨扰,但主上非要我给您带句话。”黑影的声音朦胧得像裹了层纱,飘飘渺渺听不真切:“您可不是来玩的——额外用了血蛊,这个月的药就没了。”
岳寂眼皮都没抬,平淡道:“就为说这句废话?”
黑影发出沙沙的笑声:“对您而言或许是废话,不过作为一只传声的耳朵,我还得提醒您,您自个儿扛得住反噬不要紧,魂渊里那些不中用的蜃族……可全指望着您呢。”
少年整理衣物的手顿住,眸色一厉:“他最好不要想对蜃族下手,否则,我定让他两败俱伤。”
黑影笑起来:“还真是年轻气盛。”
“你没资格说我。”岳寂冷冷瞥他一眼。
“冤枉,我可是站在您这边的。”
黑影挑高了语调,隐隐有些阴阳怪气:“毕竟炼丹大会那日,我豁出去一身修为……”
“你想邀功?”岳寂冷笑。
黑影语气弱了下去:“岂敢?”
他身影淡去,似乎要散,岳寂叫住他:“等等,将此物转交魂渊。”
黑影化出的手托住,疑道:“这是……?”
“雪花。”
岳寂声音忽然温和了些,看着那几颗莹白如盐的小冰晶:“……他们没见过真正的雪吧,我已用法术封存好了,你务必带到。”
黑影有些不屑:“这种东西也值得我专程跑一趟?”
话虽如此,黑气还是卷着雪花隐入阴影,眨眼消失不见。
岳寂继续收拾,不一会儿便听见戚清敲门:“收好了么?准备启程了。”
少年推开门,戚清已准备妥当,行李尽数被收入纳戒之中,背后唯负着一柄冰剑,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走吧。”戚清环视了一圈他的房间,确定没有遗漏后,转身下了楼。
小镇的人们仍沉浸在昨日初雪的兴奋里,师徒二人不欲张扬,御剑悄然离开了镇子。
因着岳寂昨夜的惊人之语,戚清心里装着事,没敢再用马车优哉游哉游山玩水,只想赶紧回到宗门闭关,好把剧情掰回来。
在某种古怪的氛围驱使下,二人归程倒也不比来时仙鹤的速度慢多少。
大半个月后,天度宗的山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戚清一落地就直奔主峰灵霄山,径直去找掌门师尊禀报。
他先以西吾洲之行打开话题,继而话锋一转:“弟子此番见闻感悟极深,恐怕需要闭个关,可岳寂这孩子无人照看……”
——没错,他已经想好了!
先闭关个十年八年的,把自己熬成胡子拉碴的大叔,再搞一套教导主任同款的死气沉沉穿搭,训练出最刻薄的表情,拿个保温杯当伴生道具,见人就说教。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定然能让岳寂知难而退,断情绝爱。
熟料,掌门老头只听了他前半句话,就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狐疑道:“顿悟?为师怎的不见你周身有灵光显现?”
戚清睁眼说瞎话道:“有是有,只是不太明显,需要聪明的人才能看到……哈哈,没有说您不聪明的意思!师尊您向来德高望重,博览群书,见识和修为都在徒儿之上,要不……我把岳寂送到灵霄山来熏陶熏陶?”
好想让这老头也尝尝带孩子的滋味。
知徒莫若师,掌门老头当然知道这个徒弟有多闲不住,没被迫收徒前,这人整日不是满宗乱窜就是下山不见人影,哪里是能精心闭关的主?
他捋着胡须,压根不接戚清的话:“你师兄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帮你照看便是。”
戚清一想,师兄是知道岳寂性子的,为人也可靠,岳寂托付给他可以放心。
于是他暂且收起报复心,下了灵霄山就去寻第二个倒霉蛋。
师兄正在院子后保养佩剑,听他说明来意,觉得不是什么难事,便一口答应下来。
“这些灵石应当足够他日常用度,师兄年节若是有空,可以去观山镇取我为这孩子预订的新衣。”
戚清从纳戒里取出锦囊,又絮絮叨叨地交代道:“他练功勤奋,我为他备了些元婴期的功法,只是他悟性高,到时候还要烦请师兄去藏书阁帮他借阅些更深奥的……”
“行了,怎么跟托孤似的?”
师兄挑起眉毛,没再听下去,反而扳着他的肩膀转来转去看了两眼,“嗯……没黑,没瘦,看来这次去西吾洲还算顺利?”
戚清苦笑道:“还行吧,就是有些意外。”
左右无事,他便把西吾洲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师兄听得时而皱眉,时而惊讶:“这城主修为如此之低,如何坐得稳位子?不过闻家的那个炼丹天才,我倒有些耳闻……”
二人讨论着来了劲,不觉说到了日落,直到岳寂寻来,戚清才依依不舍地告别:“我先回去了,方才说的那些,师兄可一定要记得啊。”
“去吧去吧。”师兄挥挥手,不以为意道:“等你出关了,咱俩再痛饮一场!”
回去路上,岳寂忽然停步:“师父要闭关?”
戚清埋头往前走,含糊道:“为师修为似有突破之象,闭关一阵子,你有事就去找师伯。”
岳寂快步跟了上来,追问道:“师父的灵根,独自闭关真的没问题?”
变异灵根每一次突破都是在赌命,他并不情愿让戚清去赌这一把。
戚清道:“当然,待师父境界稳固,自然就会出关。你这段时间可要好好修炼,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