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像是思虑了很久才问出了这个问题。但eva并没有看出来，只当这是蒂法的随口一问。

“区别？…” eva认真思考了一下。

其实她从昏迷中醒来也才不过几天，中途又因为各种原因和克劳德分开，这几天和他相处的时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除了奇怪的大剑招式和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经意间对敌人流露出的冷漠，这么短的时间，要说她还观察出了什么……

“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看见克劳德笑了……”

不管是开怀的笑，还是腼腆的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从她醒来后就没有见过。

“这样吗？究竟发生了什么…”蒂法垂下眼眸，自言自语般小声呢喃：

“…克劳德他，离开村子的时候就说想要成为特种兵，没想到，即使已经完成了梦想，还有了朋友……也还是不开心吗？”

“蒂法……你在说什么？”

eva表情复杂地看着蒂法装作无事地和她摇摇头。她转身走下楼梯，一丝疑惑才慢慢从眼底浮现。

她很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为什么雪崩的这群人都说克劳德是特种兵呢？

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克劳德正好就在外面等她，她立刻加快了脚步，出了房门越过花田，克劳德背对着她正站在几米外的百合花中央。

她一边小心落脚避免踩到百合花，一边问：

“克劳德…为什么蒂法她们老是说你是特…”

“eva。”克劳德打断她的话，他侧过身，半张脸津润在月光之下，有一种冷色的珍珠光泽。

“如果明天艾米娜松口让我们去救爱丽丝，我希望你能够留在这里，神罗内部太危险了。”

他的语气看似是在提出什么建议，但他的表情完全是一副帮你盖棺定论，不予反驳的样子。

eva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刚刚要问的问题被扔在一边，一阵难以忽视的麻从脚底往上冒，她几乎感受到一种类似于背叛一样的情绪，让她无法控制地质问出声。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第七区支柱塔是一次，现在又来一次，她甚至开始怀疑，克劳德真的是不放心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果然下一秒，面对eva的质问，克劳德的眉头轻微皱起，像是头疼一样用手撑了下脑袋，他摇了摇头，好像一些破碎的画面从脑海闪过，等他再抬起头，深邃的蓝色眼眸里带着莫名的神色。

“不觉得太弱小了吗？eva。”

须臾间，eva脑海里一片空白，克劳德的眼神熟悉到让她发颤，好像无数的人都用同样的眼光这么看过她，那种阴湿的，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的眼光。

在E计划被终止，她沦为失败品后，实验室的人这么看过她。

在她寄期望于窗外的世界时，杰尼西斯这么看过她。

在她举不动训练大剑的时候，安吉尔这么看过她。

在她和塔克斯打架，狼狈不堪的时候，萨菲罗斯这么看过她。

在所有人都死去，留她一个人在神罗的时候，所有人都这么看过她。

她从小就坚信的一个准则：强大代表着被珍惜，而弱小则代表着被丢弃。

世界上不存在买椟还珠的人，如果想要被在乎，被惦念，那就必须成为珍宝，成为宝石。

“不，不是这样的…”

她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极力否认克劳德话，“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我还可以保护你们…”

克劳德却摇摇头：

“好不容易才从神罗逃了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或许还会碰到宝条，你也不想再见到他吧。”

没有必要，没有必要，eva何必要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她是无法保全自己的。克劳德止不住地想。于是他开口，语气更加强硬：

“你就留在这里，这里比较安全。”

“我才不要！”

比克劳德更加强硬的声音从通讯仪中传出，电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达出了仿佛要具象化的怒火。

“要我乖乖在这里等你们，最后再说一句‘辛苦了，欢迎回家’吗？”eva脸气得涨红，似乎是拒绝和克劳德交谈，她转过身子，背对着克劳德：“想都别想，我不是小孩子了！”

“克劳德是笨蛋！扎克斯这么在乎爱丽丝，就算是为了扎克斯我也要去，更何况爱丽丝现在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接受去救她的人中没有我！”

她这么控诉着，丝毫没发现背后的克劳德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有些痛苦和茫然的神情。

太阳穴开始刺痛，克劳德甩了甩头才勉强甩开那种眩晕感，他看着eva的背影，张了张嘴：“eva？……”

eva不理他，嘴里一直喊着“笨蛋，笨蛋”，但在最后一刻，声音变得扭曲，她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不会拖后腿的，我能保护好我自己……”

夕阳般艳丽的红发原本应该是烟火一样的耀眼，但此刻在月光之中却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的篝火，整个人都黯然失色了一般。

克劳德愣了一下，看着这一幕居然觉得有些熟悉，他似乎在多年前就见过相似的画面，脑海深处突然弥漫开一种微乎其微的清爽感，像是在身体中放入了一片薄荷，让他一片混乱的脑子抓住了些微可以冷静思考的时间。

他想，究竟是把eva放在保证她安全却让她郁郁寡欢的环境中好，还是把eva带入危险却可以恢复她鲜艳色彩的地方好？

最后他问自己，他可以保护好eva吗？

犹如触发了关键词，遗失的记忆突然如箭矢一般穿过脑海。

“…抱歉，我居然忘记了。”

eva用余光看了一眼克劳德，他的蓝色的，如同天空的眼睛有着细微的光，刚才从中窥见的怜悯，同情好像是错觉一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歉意和怀念。

“想去就去吧，我不会再说什么要你留下的话了。”克劳德的眼神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抱歉……我明明说过，要永远保护你的。”

“……诶？”

eva眼睛微微瞪大，转回身子茫然地看着克劳德。

“在成为神罗战士的时候，我不是起誓过吗？”

“所以即使再回到神罗也没关系，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eva的脸色一片惨白。

不是蒂法他们有问题，而是克劳德出现了问题，她突然意识到。

因为她无比的清楚。

克劳德既没有成为神罗战士

也从来没有承诺过要永远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