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方芳,你怎么来了?”
隔着房门玻璃,方芳望了眼病床上的温廷晔,解释道:“昨天温先生跟我打过电话,说他走不开,没办法回国,所以,让我过来这边帮他治疗。而且,听说你跟他兄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温先生觉得这个对你的精神可能会造成影响,也是为了让我来帮你看看。我也是刚下了飞机,就过来了,只是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穆甯愣了下,笑笑道:“没事,我已经好多了。”
方芳声线温和,沉默了片刻,问道:“现在有时间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穆甯便跟着方芳去到了一处公园,有许多飞飞落落的白鸽。她手上拿着面包,撕了一小块,递到空中,就会有白鸽飞过来叼走。默了会,她淡淡说道:“我跟他,是在这里认识的。”
穆甯看着她秀气的脸庞,静静听她说着。她想,她应该是在说李铭。
“当时我们都是十八岁,他成绩好,被派来这边当交换生半年,我家里有钱,定居在这。”
“他很阳光,喜欢说话,我很安静,不爱说话。就这样,我们还是互相喜欢上了,在一起了七个年头。虽然是常年异地,可我并没觉得有多辛苦。……七年,我们所有的青春和纯爱都给了对方。”
“那天,我去找他。他把所有的事都跟我交代了,他还给我看了他的身体,我心痛如绞,我没想到他会受这种活罪。他说他要不是记挂家人和我,早就不想活了。然后就听到有人在撬门锁,他好像知道有人要来杀他。他把我藏在了衣柜里,让我不要出声。我流着眼泪,闻着他衣服的味道,努力不去发出声音。再出来时,那些人都走了,他被喂下去了许多安眠药。我让他吐出来,他怎么都吐不出来。……我就亲眼见着他倒在了我面前。他死了。”
方芳眨巴了两下湿润的眼睛,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温廷晔去找我复诊的时候,我给他进行了催眠。催眠……呵,回国前专门学的,之前我从不屑于学这种。”
“……”穆甯默然听着。
方芳又道:“所有我想知道的,他都承认了。”
穆甯一怔,小心翼翼地问道:“方芳。你接近他,是为了……”
方芳笑笑,说道:“我是医生,当然是把他治好。催眠时,我问了他关于你的事。他说……他很爱你,可他奢求不来你的爱,你只一门心思的想让他进监狱。”
彼时,气氛静默了一下,穆甯神情有些怆然,垂下了眼睛。
方芳看她没有反驳,又道:“我想我们的想法一样。所以,我放心的来找你。我更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些永远没法讲给旁人听的话。穆甯。……我也等着看他得到惩罚的那一天。你们不会让我失望,不会让李铭失望的,是吗?”
穆甯沉默了少许,抬眼看着她,终于说道:“我们尽力而为。”
方芳微微颔首,笑了笑,又渐渐褪去了笑意,恢复了平静的面色,跟她说道:“对了。穆甯,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一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穆甯略有不解,心里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什么准备?”
“人格分裂症患者,会出现记忆力衰退的情况,这很常见。从易臻皓人格出来后的迹象可以看出,易臻皓每次出来后,都不记得曾经见过的人,这其实是属于很严重的记忆障碍。”方芳从容地说着,又拿起来一小块面包,递给飞来的白鸽。
又看向了她,轻轻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我知道你跟我一样,都希望他能痊愈。我是以医生的角度,而你,是以一个良善的人的角度。”
穆甯恍惚了一阵,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你……没办法给他治好吗?他永远都好不了么?”
方芳看向远处,无奈地摇摇头。“精神疾病是最难治的,有太多主观因素影响了,不像感冒发烧能对症下药。所以,很多精神病患者的病症都没法根治,只能暂时地控制和缓解。”
穆甯心里有些沉闷,问道:“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所有的人都忘记?是么……”
“嗯。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至少他现在很稳定,并没有到严重的程度,甚至没有什么失忆的迹象,对吧?”方芳望向她。
穆甯只自顾自思量着,没有吭声。她想到他家里越来越多的便签,想到他手机里一些备忘录,想到他把公司所有的事都交给了莫炀,最近还把莫炀叫来了这边,带他接手赌场的大部分工作。他应该已经有症状了,他察觉到了,所以他才会去做这些。
她猜测着。
还有他戒指上刻的字。
他偷偷的把密码记了下来,是生怕他自己会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