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呜呜呀呀哭了起来,“我家穷得厉害,十里八里的都知晓,本是娶不上媳妇的命数,但我有个从小长大的女子,按你们达官贵人来说,便是青梅竹马,本来我二人都要成婚了,她父母却上门退婚,说她已另觅良人,不会再嫁入我家了。”
说着,那人哭得越发厉害了,整座寺庙的宁静被打破,四周空空荡荡,全是他的哭声与回声。
谢洄之抽抽嘴角,看着泪珠如断线,顺着脸颊流下,生平第一次嫌弃起这张被无数人夸赞绝代无双、翩翩公子的脸。
“所以,兄台所求?”祝清晏睨了谢洄之一眼,憋着笑问道。
“我想要她的未婚夫死。”面前之人表情一转,分外认真同祝清晏说道。
也正是这份认真,让祝清晏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谢洄之挑眉,悄无声息拉上祝清晏衣袖,她瞬间会意。出现在庙中,此人是否仍为人尚未可知,此刻,最重要的是稳住他。
对于他的祈愿,祝清晏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她点点头,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既是祈愿,兄台为何会被埋入雪中?”
闻言,那人呆滞一瞬,眼神空空看着两人,又瞬间,眉眼染上疑惑,他摇摇头,垂下眼梢,“我不知道。”
“那你可记得,入庙后,都去了哪里?做了何事?稍后,我二人也得有一人祈愿。”谢洄之懒洋洋靠在栏杆旁,抱臂站在祝清晏后方。
祝清晏嘴角噙笑。
那人闻言嘴角向下,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想起先前,这位瘦弱的少年攥着自己的手臂,自己无法动弹分毫,正打算反驳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硬生生吞咽下去。
他就是再迟钝,也听出少年的话外之音了。
怎么这人如此霸道?他也想要祈福啊!
心里这样想,脑袋却是不受控制顺着少年的话,回想起自己入庙后的经历。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有些不敢直视面前两人,他们的眼神虽说殷切,却隐隐有种不交代便殒命的威胁之意。
祝清晏本就没对他包有多大期望,被埋入深两三尺的雪中,幕后之人定是没想让他活,连命都不留,又怎么会让他带有记忆?倒不如出庙后,去查查此人的背景,或许能有收获。
祝清晏摇摇头,又说道,“庙中相遇,即是缘分,兄台可否告知姓名?家住何处?此次兄台让与我二人这来之不易的祈愿机会,待我二人出庙后,定备上厚礼,聊表感谢。”
“壮苗。”
“壮苗!壮苗!壮苗!”歇斯底里的女声,在静谧中陡然响起,传入三人耳朵。祝清晏被吓了一跳,朝后退了几步,伸手捋顺胸口的气息。
壮苗脸色一变,肉眼可见慌张起来。
三人均在寻找这声音来源。
庙门不知何时又开了一道口子,成了虚掩的模样,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很快,一个女子跌跌撞撞闯入庙内,不出意外,她同样被扔进雪中。
壮苗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打了个哆嗦,浑身发抖,他慌慌张张朝一棵树后躲去。
祝清晏见状,猜了个七七八八,想必这位,就是他的未婚妻。
那女子从雪中拔出来,朝四周看了一眼,奔溃哭了起来,“壮苗,你去哪里了?这鬼地方,村里人谁都不敢来,偏生你像中邪一般。”
“她好像看不见我们。”祝清晏同谢洄之说道,
那女子从怀中掏出一枚符咒,四下的雪迅速朝两边散去,清出一条恰好一人经过的小路,直通殿后。
谢洄之拉着祝清晏,“跟上。”
但两人没有那枚符咒,在厚厚的雪中行走的分外艰难。庙内本就特别,只能使用些简单术法,高阶术法一律禁用。
如今此庙又处处透着诡异,两人在庙内,只比普通人多了些警惕和天道对缘神天然的性命保护。
小道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两人乘着尾巴站上小路,跟在女子的身后。
祝清晏朝后看了眼仍旧躲藏的壮苗,“我们不管他吗?”
“从他那里问不出什么,倒不如跟着这女子。”谢洄之声音有些沉闷,低声咳嗽几声。
祝清晏往上拢拢他的衣袖,“小心着凉。”
两人跟着那女子,一路无阻,很快到达一座低矮的庙堂。庙堂建在小小的土坡上,一人高的木梯架在土坡旁,孤零零,摇摇欲坠。
那女子很快爬上土坡,谢洄之轻轻推了把祝清晏,“你跟着她上去,我在下面守着。”
还未待祝清晏说什么,谢洄之不由分说,将梯子扶好,“动作快些,一会儿要跟不上那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