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我从不轻易出门,门内在我的管辖下,也并未出现这人。”
“那你可知,与你相同来历的人,会出现在何处?”
“我的门内。”
祝清晏有些听糊涂了,“既然只会出现在你的门内,门内生灵又无法出门,你在担心什么?”
云程轫咬咬牙,说出实情,“因为我为了躲避宿命,每隔余年便会清理一批可疑的门内生灵出门。”
祝清晏闻言,脸色一变,人间世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乱了几百年方才停歇,本降临于化运门内是幸事,但他为了私利,每隔余年便将一批人送出门内不论死活。
怪不得现在开始担忧,因为相较于门内的绝对安全,他更害怕门外有幸存者。
“师兄,你。”
祝清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指摘?谴责?为门内百姓打抱不平?好像都不是那么合适。若是她站在云程轫的位置上,掌管一扇门,知晓死因,也不会放任死亡来临。她做不到的事情,同样也就没什么立场指责他人未曾做到。
只是,对比门内处处彰显的平等,有些矛盾讽刺呢。
祝清晏扯扯嘴角,一直以来,身边每个人都以最良善的一面与人交涉,远远瞧去都是人间大义的化身。但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所以,见面一事可以推掉么?”云程轫有些怯生生问道。若说有多怕这位小师妹,倒谈不上,且未经过他同意,便自行应允见面一事,本就已经僭越了。
但碍于身份,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他实在不愿将场面闹难堪。
祝清晏也知此事不好勉强,她点点头,“只是师兄,错事一直做下去,心中郁结也会随之胀大。或许,最初不需躲避,坦然面对即可,如今也只能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云程轫面色一僵,略显尴尬,还有一丝恼怒。
祝清晏当然察觉到气氛诡异,但她并不认为忠告有何问题。“如今已然是多事之秋,只希望师兄真能如一直宣扬的那般,善待门内众生。拜入师门不易,望师兄珍惜。”
当初谢洄之将他收入门下,原因是何,大家都心下明了。
祝清晏在等级森严的皇宫中不知人间疾苦,陡然成为缘神徒弟,且要被培养成为下一任缘神,自然需要潜移默化熏陶出一些后天而生的众生平等,人间大爱。山田古门便成为不二之选。
云程轫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得疼,此事不假,但被明晃晃点破,总还是羞辱大过羞愧。
“今日门内事务繁多,就不留师妹了。”云程轫下了逐客令。
祝清晏未作任何回应,门被迅速召唤出来,下一瞬,天地旋转,云程轫眼前只剩院中美景。
脸上颜色不断变换,云程轫看了看手中的召唤符,捏紧松开,又捏紧,再次松开。若是捏破,他的命运就彻底交付在别人手中了。
但,同宗同源的人,总还是要比外人更加让人感受到亲切感呢。
云程轫笑笑,也说不准,可以就此回到现实。他手上用劲,符纸迅速化为灰烬。另一头那人察觉到召唤,立即动身。片刻后,山田古门迎来今日的第二批客人。
祝清晏只身前往皇城城东,平安巷,正逢新月十五,徐之画铺仍旧人满为患,与她上次来的时候一般无二,楼下蜂拥的百姓开价甚至更为令人咂舌。
不同于上次局促,祝清晏远远站着观察了一会儿。几份信笺和定金礼被收入铺中,自二楼窗户中伸出一面白色绸缎,“今日客满。”楼下众人叫衰,吵吵嚷嚷一阵,慢慢散去了。
祝清晏突然想起,魏徐言第一次同他说起画铺,说徐之画铺是以卖小人画为生。她看着紧闭的店铺大门,真的以卖画册为生吗?这怎么卖?想必众人并未有将私事做成画册,广而传之的爱好。
“噗嗤”祝清晏笑了起来,一双明媚的眼睛微微弯着。饶是祝祁,自小见着自家女儿长大,瞧见她站在路边目光呆滞又笑语潋滟的模样,仍旧晃神惊叹,女儿真的长大了。
徐之画铺二楼,小二叩门,祝祁揉揉脸,将满脸欣慰收回,一转身,少年身上不怒自威的雍容贵气消散殆尽,仿佛变了一个人,手指不安卷着衣角,举止拘束,眼神也有些躲闪。
“进,进。”少年发出声如蚊子的声音。
门外小二趴在门口听了许久,终于听见允许进入。微微抖动发麻的手臂,将门推开,走进去,将今日收起的信笺放在桌上。
“公子,这月的信笺,就放您桌上了,主人说,要您尽快将画册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