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时有时无的杀机并非试探,而是奔着取她性命而来。楚眠是此处念洄,若说一无所知,无人会信,偏生她又三番五次救下自己。
由此可见,楚眠被夹在中间,有所难处。
救下自己,祝清晏自然要多加感谢,道一句阿姐人美心善。但绝不会只是因人美心善。
可是她有什么呢?尚未成器的缘神徒儿,这一头衔里最值钱的,当属“缘神”二字。
楚眠醉翁之意在谢洄之。
那梦又是怎么回事?是师父所为么?可师父一副不愿谈及的避讳模样。
但若是楚眠擅作主张,绕过师父,反倒来讨好自己,倒是多此一举,稍有不慎,更会弄巧成拙。
一团迷雾,处处说不通。
思此,祝清晏感到身上莫名燃起一股不服软的轫劲儿来。说不通,也只是无人告诉自己,人人只想带她入局,却不教她自保之法。
相信师父便好了。会做菜的堂堂缘神,自是可信的。
“谢洄之是一千年前谢朝鼎盛时期的太子,即是谢玄宗谢冶之嫡子,字相了。”楚眠打开了话匣,心下却唾弃着,一份小传也要洋洋洒洒写几千余字。
谢冶膝下共九子,各怀异心,谢洄之乃二子,其有一庶兄,谢溯之,字相显,心胸狭隘,善妒卑劣。
两人心性天差地别,却是兄弟中长相最相似的一对。谢溯之与谢洄之有七八分像,只是左眉骨处有一颗红痣,多了几分妖冶,不如谢洄之那般清冷。
后谢洄之被兄诬陷篡位弑父,虽当时漏洞百出,太子之死却是贵族所喜闻乐见。
“为何?”祝清晏不忍出声问道,分明那些百姓那般爱戴他,连旁人笑一分都不许。
楚眠摇摇头,眼神里带了些无奈与悲哀,“梦里的所见所闻还不够解释么?你生在皇家,不该不懂得这样浅显的道理。”
祝清晏没吱声,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悲怆么?
她认为,没什么好替师父悲伤的。师父心性如此,不论再轮回多少次,不论结果如何不尽如人意,他也不会改变。
同情?也不是,他坚定选择的东西,轮不到旁人来同情,去否认。
五味成杂,却没什么好讲的。
“后来呢?”祝清晏抬头看向楚眠,一双清亮的眸子里不辨情绪,仿佛真的在听无关紧要之人的过去。
“你就不想得知,为何不是废掉太子,而是一定要处死么?”楚眠勾勾唇,一副兴趣盎然之意。
祝清晏微笑道,“不想,不必,不甚在意。”
楚眠闻言,嘴角弯起,这副性子,甚和她意,脖间的黑蛇嘶嘶吐着信子,转了个圈,爬上其肩膀。
“因为当初,证据确凿,谢洄之弑兄夺权。”
“你在那梦里看见的那棺材里,装着的便是你师父的尸体。”
祝清晏垂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而你看见那位酷似你祝家老祖之人,也并非祝山,而是祝山之弟祝水。”
祝清晏眉眼颦颦,“如此听来,到真是有些不明所以了。”
“想必你也知你祝家血脉秘辛,祝山兄弟俩均为谢洄之祭祀。”
“祝山得知谢洄之即将被处死,便趁谢洄之被关押昏迷之时,进行第一次祭祀,保谢洄之生魂不散。”
“当时,祝水的莲花胎记并未长出,谢洄之的生魂不散,一直被秘密放于祝家祠堂暗道中,重新生长血肉。”
“后,祝水莲花印记显出,他以一半心头血滋养谢洄之新躯体八十一日,成功将谢洄之唤醒。”
祝清晏扯了扯嘴角,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两位老祖皆以命忠友,此品德真是少见。
“谢洄之醒后,难以接受祝山之死,但也不愿祝山所愿所做付之东流,便带着祝水离开是非之地,云游四方。”
“稍等,楚姐姐,我有个疑问。”祝清晏伸手,掌心朝前,嘴角带笑,浅淡温柔道出一句来。
楚眠扭头看向她,颈间黑蛇转了个弯,脑袋缩回她脖颈后。
“可分明在我梦里,你所道的祝水在我师父棺材之前并未表现出任何稳妥之意,还企图顺走我师父赠与我的玉佩。”
“你的梦都是我注入的,你所知皆出自我之口,相同与否,又有何干系?此时不该多思索几番自己想错了么?”楚眠几句,将祝清晏怼得哑口无言。
楚眠接着说,“彼时,他莲花胎记还未觉醒,且谢相显虎视眈眈,只有戏做全才能骗得了众人。”楚眠颈间的黑蛇又绕了个圈,将脑袋露了出来。
楚眠说那时梦,梦是可人为篡改的东西。她说的是真的么?若只是梦,又怎么会真的出现“祝水”老祖拉她这一段记忆呢?
且,为何祝家祠堂的族谱上从未有过关于这这位祝水老祖的记载?
楚眠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想必你也看出,我有心投诚谢洄之,自不会多做手脚,你在梦境里所见,皆是事实。但一段莫名的梦境入你识海,难保不会被清除,由此我才人为多加一段,将你也置于梦中。”
“后来,不过多久,谢洄之在云游之时,碰上原先同样云游的缘神,二人投缘,便将谢洄之收为徒弟。”
“三百年前,不知缘何,旧缘神魂飞魄散,谢洄之继承神位,后全天下的周缘寺内便一夜之间供奉成谢洄之。”
听得此,祝清晏蹙眉,不太对。
以师父的个性,定然不会为了缘神之位,抛下好友祝水。怎么此处只说谢洄之与先缘神相见,不说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