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的怪树生得极黑极高,枝条从树干里密密麻麻分出无数条,和相邻树上的枝干纠缠着,怪木嶙峋,遮天蔽日。
树上的一只蜘蛛刺啦吐着丝,爬来爬去,对着两人。
脚下是枯叶,一脚下去踩碎几片,还有些软弹的触感顺着鞋底传回来,不用猜也知道那是些什么动物的尸体。
一条歪歪斜斜的小路顺着两人脚下延伸到一座不远处的寨子。
隔得远瞧不清细节,只是瞧着,寨子门口那两盏大红灯笼,在遮天蔽日的昏暗中,打着转红得妖艳。
气温骤然下沉,似是在催促着祝清晏两人往那寨子里走。
她瞧了一眼身后围得愈发多的蛇虫,心下一横,就是鬼门她也走得,不然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毒得眼斜嘴歪。
正欲起步,身后的云程轫扶了一把她的胳膊,不同于往常的憨愣和不着调,低沉冷静的声音传入她耳边。
“师妹,咱们赶紧走吧,先去那寨子里再说。”
祝清晏不知怎得,愈发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她颦蹙,“这人还是自己的师兄么?”
“先走,此地不宜久留,纪尘或许也被卷了进来。”云程轫思起摇头晃脑的那位,头就隐隐作痛,若是他也被卷了进来,定是麻烦。
若真是麻烦,他定然会抛下他,先走为上!
两人前后赶着,身后的蛇虫倒是没跟上来,冷气也渐渐消散了,且或许是两人错觉,越往那寨子里走,温度越腻热,身侧的树木生长得越发枝繁叶茂,周遭的环境也越发自然映衬。
就好像,眼前之景,才是原本样貌。
“笃笃”,两人站定在门前,祝清晏拉起门扣,轻轻碰了两下生锈的铜门。
无人回应,良久之后,祝清晏跺了跺有些麻木的双脚。
她再次扣响门环,顺带眯起一只眼睛朝那门缝里瞧去,“有人么?”
身后有人一把将她拉开了,祝清晏不明所以,看向云程轫。
“别凑那么近,小心门缝里突然钻出一只眼睛,与你对视。”云程轫摆摆手,嘴唇微勾,他当初读作者其他小说时,被类似场面描写下了些许次,作者的老套路了。
祝清晏闻言,心下一悸,她扭头,远远朝那门缝看去,昏暗下有些瞧不真切,但确如云程轫所言,有一只浑圆转动着的眼珠探来探去。
她冲云程轫竖起大拇指,认真夸道:“不愧是二师兄,见识颇丰。”
“吱呀。”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条缝,腐臭味仿佛终于得了通道,四下飘散。
祝清晏捂了捂口鼻,正欲等等方才那人出来。
却不料,云程轫在身后轻扶了她一把,“进吧,不会有人出来了。”
她扭头,瞧见二师兄一副掐指一算高深莫测之样,紧张之意也散了几分,想必,二师兄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看这架势,见识颇丰,这次小命又有了一份保障。
“但保不齐会有人从后面钻出来,为保你安全,师兄在后面护着你,你大胆往前走!”云程轫信誓旦旦,直直站定在她身后,硬是一步也不上前。
祝清晏微笑着转过身,先前是她想多了。
云程轫抹了一把鬓角的汗,开什么玩笑,她是女主,而他是炮灰!女主被砍几刀都不会死,而炮灰是被砍了腿就会噶的人。
再者,云程轫眼下深邃起来,在否极门里出现这不寻常的一幕,不知是不是穿越者又来了,此次先前未设防,若再不多加小心,那可真就是他的死期了。
两人各存心事,浅一脚深一脚,朝寨中央走去。
天不知何时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云程轫及时抓住祝清晏的手,两人这才未走散。
“砰。”不知哪一户人家率先亮起了灯,窗户上映出来攒动的人影,人声笑声若有若无传出来。
祝清晏心下一凛,脚步慢了几分。
“砰!砰!砰!”以这户人家为中心,两旁和对面的人家屋内也逐渐亮起,向外延伸,户延户,街传街,整个寨子里灯火通明,万家起盏。
嘈嘈切切的交谈声愈发明显,愈来愈响,逐渐脱离正常的声响。
仿佛家家户户都在争吵,他们不知要选出什么人来,哭喊声吵闹声,陷入巨大的痛苦中。
“咚!”又是一声巨响,寨子似是无法承受这般痛苦,再次陷入整个黑暗中。
光亮消失,但寨子里众人的哭喊声依旧清晰,仿佛就贴在两人耳边,密密麻麻,诉说着痛苦。
祝清晏感知到,整个寨子仿佛以两人为中心,逐渐旋转,随即速度愈发快,天旋地转,屋檐踩于脚下,街沿悬于空中。
她一阵头晕目眩,默了许多遍先前父皇因她聒噪胡乱甩给她的一本经书,周遭的哭喊声渐渐平息下来。
祝清晏红着眼,狠狠吸了几口空气,身子险些倒下,被云程轫扶了一把。
她扭过头看去,云程轫似是无事人一般,眼下清明,还一脸不解瞧着她。
“莫不是冲着我来的?”祝清晏察觉出不对劲,又回想起在店铺里闻到的那阵腻香,默默在心里给自己上了三炷香,师父不在身边,自求多福。
云程轫四下打量一番,瞧见不远处建在最中间的那座吊脚楼还亮着,依旧是象征性的大红灯笼打着转。
云程轫同样默默留下两行泪,在一片漆黑中,这景诡异得和明晃晃写着我这里是阴曹地府没什么两样,他宁愿穿出去经历一次西式恐怖,也不愿再呆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