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末日般的巨响接连不停,震得人心脏发麻,周围云层昏暗得像是再也没有陆地。
巨大的雷暴包围了整座飞机,气流紊乱,全机上下胆战心惊,紧紧拽着手边固定的物体,生怕下一秒被甩飞出去。
剧烈的颠簸让竹钰辞刚吃下去那几口菜叶在胃里翻腾起来,很不好受,但他心态还算淡定。
一则,秦越柏遇害的证据链已经拼凑得差不多,就算没有他,也不用担心真相不能大白;二则,如果他现在魂归地府,秦越柏就再也不能回避跟他见面,想想也挺爽。
盛菜的玻璃碗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溅起来在空中乱飞。竹钰辞坐在原地完全没躲,但那些尖锐的碎片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以违背动力学原理的方向和速度绕开他周身,没有划伤他哪怕一丁点的皮肤。
他闭着眼睛,浑然不觉。
直到飞机越过雷暴区域,再次趋于平稳,隔音良好的总统机舱也隔不住满机爆发的欢呼声,他才淡淡睁开眼,接受了自己还在人世的事实。
秦越柏担忧地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不懂心理学,但也知道,一个正常人劫后余生的表现绝不该如此。
“小辞……”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竹钰辞清瘦的小脸。
如果在他生前,竹钰辞会顺着他的力道,扑到他怀里、下巴埋到他颈侧,让他好好爱抚,做一只恃宠而娇、理所应当霸占他全部注意的小夜莺;
但此刻,竹钰辞什么都没有感受到,漠然地转过脸去,避开他摩挲的掌心,只顾叫人来收拾碎了一地的玻璃碗碎片。
中州机场。
傅声声前来接机,一看见竹钰辞就扑上来干嚎:“啊啊啊啊阿竹!!!我看见你那架专机遭遇雷暴了,吓死我了!万一你出事,我可怎么办啊——”
“我出事了,你就给我扶棺呗。”竹钰辞拍拍他的肩,两人一起朝车里走,“还能怎么办。”
“你快呸呸呸,怎么能说这种话!”傅声声不满道,“反正我不许你出事,我还想着跟你一起结婚呢。”
竹钰辞抿了抿唇:“就算我活着,咱们大概也不可能一起结婚了。”
秦越柏不在,他找谁结婚去。
这句声音压得很低,傅声声没听到。知道竹钰辞在飞机上没好好吃饭,他当即小手一挥,叫司机朝餐厅开:“我请你吃生滚鱼片粥,还有煲仔饭!”
他一面打开餐厅简介给竹钰辞看,一面随口说了句:“说起来,中州最好吃的煲仔饭,还是在你家公司食堂吃到的。”
竹钰辞得意一笑:“别看那位食堂师傅,可是秦越柏重金请来的五星级大厨,就为了那么多的月薪,他做的饭也得比外边好吃。”
“请个食堂师傅都这么大手笔,秦总真是比我父亲大方了不知多少倍……”傅声声没有多说,但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竹钰辞笑意微凝。
他想起来,从前他爱吃零嘴,懒得吃正餐。秦越柏担心长此以往他营养不良,请来五星级大厨,是为了哄他多吃一点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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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声声短暂聚过之后,竹钰辞又陷入公司繁杂的工作中。
多亏秦越柏以往大权在握、不假他手的作风遗留,这些日子竹钰辞虽然累了些,但做起事来没有掣肘。很多政策他一旦发文,即刻生效,整个集团权责清晰、效率奇高,没有一个部门掉链子。
习惯了这套管理模式之后,竹钰辞才渐渐明白,秦越柏为什么要他“不论如何先上手做一做”:他是秦越柏带出来的人,公司里信服秦越柏的高管,本能也信服他。
只有他坐在掌舵的位子上,才能让这套唯总裁独尊的模式继续运转。换了任何一个别的CEO,都不会有这么好的人心基础,越锦势必要经历一番动荡。
这与个人能力无关,只与身份有关——在潜移默化之中,秦越柏生前用自己的信誉与声望,特意专为他打造了一副太子金身。
工作流程顺畅,意味着在更短时间内可以安排更多的事项。所以竹钰辞的一天十分紧凑,选拔人才、查看账簿、推进各个项目、四处应酬,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很难找出二十分钟以上的空闲。
直到两日后周五,秋雷方歇,阴雨乍起,年轻的Omega总裁破天荒提前一小时下了班,直奔同学李梦圆宅邸而去。
高姐照旧在内室等他,见他一双漂亮眼睛通红,眼周隐隐发青,寒暄问道:“这几天没睡好?”
“上班上的。”竹钰辞打哈哈道。
他心思比上次见面时更沉重不少,精神十分紧绷,身体状态已在强弩之末。于是高姐明白,他应该是遇上了什么难题,或是心上那道亲人离世的伤疤又血淋淋挖开了一遭。
她知道竹钰辞工作能力出众,于是从公司发展聊起,让气氛先松快起来。